第九卷 九话 告发(1 / 1)

壬氏在别第收到了书信。不是木简也不是纸,是用绳子捆起的羊皮纸,并以蜜蜡封起。各地传递书信的文化各有不同,而这是常见于西方的形式。「这是西都寄来的信。」高顺做了不必要的解释。「是玉莺阁下寄来的吧。纸在他们那边应该已经普及了才是。」即使在制纸木材较少的西方,应该还是比羊皮纸便宜才是。壬氏看看蜜蜡的印章。这印章他最近看惯了,跟壬氏侧腹部的烙纹很像。壬氏扯扯绳子。他想拆信,却觉得有点难撕开。绳子的材质有点脆弱,感觉一扯就要断了。「高顺,有剪刀吗?」「请。」壬氏拆开信件,然后叹一口气。换成马闪的话早就急着问内容了,但高顺绝不会这么做。只看壬氏愿不愿意开口。「要看吗?」壬氏故意晃晃羊皮纸,但高顺摇摇头。「写的是什么内容?」「关于让女儿进入后宫一事,看来一如所料,将会在我们离开后入宫。这样三番两次地联络做确认还真烦人。」难道对方还把壬氏当成了后宫总管?「然而实际上在您回国之前,入宫的事必须暂缓。」尽管对远道前来的千金过意不去,但可能只得让她在某栋别第等等了。只要玉叶后拒绝,她就进不得后宫。至于势必将会提出的次等要求——皇弟娘娘的宝座,壬氏自然无意娶她。壬氏出了一身冷汗,心想真是千钧一发。要不是在侧腹部烫了个烙印,皇帝恐怕已经要他安分娶妻了。「……」壬氏用指尖敲了敲太阳穴。他再次确定事情有一个不合理之处。玉叶后知道壬氏的烙印。此一秘密对皇后而言既是武器,也是双刃剑。绝不能让外人知道壬氏肚子上有皇后的印记。虽是当着皇后与皇上的面做的,但看在外人眼里只会觉得是通奸的证据。而且还会被误解为一种怪诞淫行。即使是玉叶后的侄女,令其成为壬氏的妻室也太过危险。站在玉叶后的立场想,宽大为怀让侄女进入后宫,带来的弊害较少。就算侍过几次寝,皇后事到如今心胸想必也不会那般狭窄,对皇上醋劲大发。那么可能是对那侄女本身有些芥蒂了?「高顺,玉叶后与玉莺阁下以及其女,关系亲密吗?」「这个问题,窃以为水莲嬷嬷知道得更清楚。」壬氏看向初入老境的侍女。「并不亲密。玉莺大人在玉叶后仍在西都时并没有过女儿,因此这女儿与皇后应该不曾打过照面。」水莲将配茶的煎饼放在壬氏面前。不是壬氏爱吃,想必是为了即将前来的猫猫准备的。猫猫在离宫时不会碰点心,但壬氏知道让她带回去吃能让她开心。「……叫孤去西都是吧。」怎么听都像是想把壬氏赶走。壬氏在皇后进入后宫时就与她认识,知道她有些地方不好惹。「虽然我宁愿相信她本性善良……」壬氏自言自语。这也要看善良的定义是什么,只能当成她有她的考量。只是壬氏基于立场,也不能全面信任她。壬氏的视线,再度落在书信上。印章是真货,但文章应是请人代笔。文笔写得夸大其辞,内容却只写到一些要确认的事宜,让壬氏白紧张了一顿。不过还是得收藏在信匣里,他把信拿给高顺。剪断的绳子本来想直接扔进字纸篓——这时壬氏发现,绳子是用纸捻成的。难怪感觉有些脆弱。信纸是羊皮纸,捆信的却是纸绳,总觉得不太相衬。壬氏心有疑惑地观察纸绳,试着将它揉松看看。纸绳是用一张长长的纸折叠后仔细搓捻而成。打开一看,上头写着成串的数字。「月君……」高顺已不再用壬氏这个称呼,不会再呼唤这个名号了。「看样子,西都是得好好调查一下了。」虽不知是什么的数字,总之有种可疑的味道。印章是真货,看不出伪造的痕迹。至少书信应该是真的。不知是偷偷换掉了绳子,抑或是有人能代替玉莺盖印。总不可能是玉莺自己藏的吧。「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会是密告吗?」「以密告来说似乎有那么点拐弯抹角,但也可能是没有其他方法。」高顺说话留有余地。对方这招用意微妙,也许能让收信者发现,也许不能。假若壬氏没发现,那人打算怎么办?或者也有可能已经送来过好几次,这次是壬氏头一回发现。「至于这些数字,孤一点也看不出端倪。找个对数字较有见识的人问问好了。」他知道一个适任过头的人选。高顺皱起眉头。虽是看惯了的动作,但这次皱纹很深。「你想到什么问题了吗?」「没有,只是想起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形。」「以前?」高顺看向羊皮纸。「十七年前,戌字一族被灭正是起因自一个密告。」戌字一族,是在玉袁功成名就之前管辖西都的一大家族。西都之地过去被称为戌西州,然而作为名称典故的戌字一族后来遭到女皇——太皇太后灭族。此事以该族涉嫌谋反了结,只是壬氏当时虚岁四岁,不可能记得。「戌字一族的族诛,与后宫政策被并列为女皇的两大暴政。」女皇就是太皇太后。她并未真正即帝位,只是作为宰相代替先帝执政而有此称呼。「太皇太后陛下虽以女儿身积极参政,但并非昏庸无道。」「孤明白昏庸无道的是谁。」先帝——壬氏之父对政事不感兴趣。在壬氏的记忆中,父皇总是病得站都站不稳,偶尔还会两眼无神地来到宫中。晚年则是始终躲在屋里,以丹青自娱。女皇从政手段强硬,但多为德政。她致力于任贤使能,但同时也受到重视血统的众高官排斥。女皇做事乍看之下像是徒劳无益,但总有它的意义在。族诛一事或许也跟扩大后宫一样有着某种理由。听闻戌字一族由于密谋造反而被灭。但从没人具体告诉壬氏谋反的细节,连密告一事都是这回才初次耳闻。「戌字一族谋反的计划是什么?」讲到族诛,子字一族之事记忆犹新。壬氏回想起那事,摸摸右颊的伤痕。「这若是人尽皆知的事,月君应该也会知情。」高顺讲话拐弯抹角。换言之,就是那家族连想怎样谋反都不知道,就被诛尽杀绝了?「这于情于理说得通吗?」「说不通。」高顺意外干脆地回答了壬氏的问题。壬氏觉得这问题问得太残酷了。高顺当年已是壬氏的监护人,不再过问政事。「只能说太皇太后陛下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毕竟先皇就是在那段时期失常的。」壬氏只记得精神失常的先帝。「殿下应该还想问个明白,但小猫就快来了。」「你还这样叫她?」壬氏眯起眼睛。「现在忽然改变称呼,小猫会起疑的。」说得有理,但总觉得不甘心。「那你怎么不叫麻美小美?」麻美是高顺之女,壬氏是明知她对父亲态度强硬还故意这么说。高顺一脸疲倦。「以前是这么叫她的,但现在被禁止了,请殿下恕罪。」「禁止?是你在外头这样叫她,惹她生气了?」「不,是微臣不小心把另一人叫成了大美。」「大美……」高顺之女名为麻美,妻子名为桃美。事情听起来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但高顺惧内,妻子又比他年长。「你们差几岁?」「六岁。」高顺竖起六根手指给他看。丈夫年长的夫妻司空见惯,反之则很少见。就算高顺没有恶意,很容易就能想像当时的情况变得有多尴尬。「嗯,孤明白了。麻美就继续叫麻美吧。」「谢殿下。」高顺深深低头致谢。壬氏把信收进了带锁的抽屉。走廊上传来铃铛声。那儿有机关,客人一来铃铛就会响。「猫儿来了。」猫猫每隔几天就会来看他的伤。上回在药房才刚谈过那事,这回可能要听她一顿抱怨了。壬氏决定把在意的问题延后处理。他脸颊微带笑意,等着那脚步声逐渐靠近。〔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