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泽终于读完了沈心的报告。放下手中的报告,韦泽站起身皱着眉头来回走着。到底是继续跟进此事,还是让沈心全权处理此事,韦泽只是给沈心背书。这两个选择让韦泽有些左右为难。
从报告中的数据来看,永兴城下的战斗是可以看成一场胜仗。湘军和团练袭击了光复军二团一个排的小部队,二团随即派遣两个营出击。这两个营轻松击破了在路上阻击的一千湘军,从后面包抄了袭击光复军小部队的一千多湘军与团练的混合部队。一战打死五百多敌人,俘虏一千多人敌人。解决了整整两千湘军与团练武装。正面出击的两个营的部队损失不大,伤亡了八十余人。
从军事上来说,加上前面被成建制歼灭的一个排四十多人,光复军用一百二换两千,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胜仗。如果韦泽想息事宁人的话,他大可什么都不说。但是一个排的部队被成建制歼灭,在光复军到现在为止的历史上是非常罕见的。
光复军的对手不是英军,而是湘军。战斗也是分成两个阶段,根据生还者的一位女战士的叙述,加上对战场上战死者的调查,二团并没有考虑到湘军以绝对优势兵力围歼光复军一个排的可能性,也没有针对性的进行布置。之后的胜利不管看起来再辉煌,都遮掩不了第一阶段的彻底失败。这只能说是二团的军事指挥有重大问题。
沈心并没有文过饰非,他在报告中说的很清楚。团政委被调去与花旗军谈判,以党委在面对敌人引诱的时候,出于多卖点货的目的就轻率派出部队。这就是战斗第一阶段全面失败的根本原因。
以韦泽听说过的政治斗争,在1861年只怕在全球都能排上号。这也是韦泽只是将总参谋部进行了一定的改组,并且先拿第四军作为试点的原因。以总参谋部替代传统的军事指挥体系,韦泽遇到的反对者不多,但是这次的军事体制改革,韦泽心里面很没谱,所以韦泽用非常谨慎的渐进方式进行应对。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会变成对政委制度,对经济战的全面反弹。不管那些反弹者们持什么立场,韦泽都不会接受对这两件事的否定。这也是韦泽对沈心不放心的原因。这位年轻能不能顶住压力,如果有压力的话,这些压力很可能是来自光复军资历最老的那批军人。
韦泽重新翻看了一下文件,裏面最大的“亮点”是第二军阮希浩的弟妹郑玉凤战死。如果有心人要搞事,这就是突破口。所以韦泽提笔写下了命令,“对郑玉凤同志英勇战斗,杀身成仁的事迹进行认真调查,我们要宣传的内容不能有问题。我们要宣传英雄奋战的事实。树立起英雄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时候,还心怀对同志的关心,宁死也不向敌人屈服的形象。请调查部门务必谨慎,不能贬低英雄,也不要画蛇添足,做些过分的宣传。”
写完了之后,韦泽把命令再读了一遍,他原本还想更加润色一点,不要读起来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不过想了想,韦泽最终没改。患得患失的感觉若是被沈心读出来,那沈心应该是能够更加理解韦泽对此事的关注。
“命令机要室把命令发出去,尽快递交给沈心政委。”韦泽命道。
处理完了此事,韦泽拿起了另一份文件。这份文件来自广西,是广西军区司令罗大纲写来的。进军广西的时候,琼州军区司令罗大纲调去广西做了广西军区司令。光复军裏面广西当地出身的干部数量很大,这帮干部们都有一个特点,与广西土家关系非常恶劣。以其中的代表性人物韦泽来说,加入太平军之前,他仅仅在“故乡”百色就欠下了当地土家群众上百条性命。在百色之外的土客互杀中,韦泽更是血债累累。哪怕是韦泽都督摆出一副亲民的模样回到百色,百色当地土家只可能是满心仇恨。
加入太平军之后么,韦泽在他聚拢起相当兵力的吴家镇,攻下吴家镇的城堡之后,他纵容了六个客家村落对吴家镇土家的屠灭行动,那一战就杀了几千人。据韦泽后来所知,客家六个村落占据了拥有坚固堡垒的吴家镇之后,联络当地其他客家,对吴家镇一带的土家大肆杀戮,硬是造成了当地土家大逃难。波及的人数数万,死亡的人数保守估计也得超过五千。
进军广西的时候,韦泽强调,对当地土客矛盾必须以公平公正的方式解决,光复军里头的广西将领知道韦泽不是开玩笑,于是无一人主动请缨。所以在广西天地会里头有着巨大影响的罗大纲就成了第一人选。中央希望这位前天地会着名头领在能够平定广西地方上的问题。
打开罗大纲的文件之前,韦泽就觉得罗大纲会诉苦。打开一看,如同韦泽所料,罗大纲忧心忡忡的写到,广西打了十年仗之后,现在是遍地团练,村村立硬寨,乡乡有武装。客家团练对光复军还算是客气,合作程度比较高。土家团练们满心担忧,对新政府毫无信赖。
在文件最后,罗大纲恳请韦泽赶紧拿出解决办法。现在广西军区的部队对土家的顽固对抗已经忍无可忍,在满清统治下处于弱势的客家武装力量现在藉着光复军的名号动态不定,大有对土家实施“全面解决”的动向。
放下这份文件,韦泽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用手指敲着太阳穴。清军根本没什么可怕的,棘手的就是这群地方团练。湖南是这样,广西更是如此。团练是真的有坚实的群众基础,广西货真价实战乱十年,湖南也得有九年之久。团练们不仅有群众基础,更是民意代表。地方保护主义在封建时代是无比顽固,地方团练就是地方保护主义这块顽疾的集中代表。
韦泽原本觉得罗大纲去了之后或许能和稀泥,从罗大纲的“哀号”中,韦泽发现自己错了。想用和稀泥的办法解决绵延了快一个世纪的土客仇杀,明显是太想当然了。此时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旗帜鲜明的政治性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