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法租界工部局的大楼豪华的议事厅里,几十个在上海各租界的洋人头面人物聚集在一起。全是各国的领事、公使、陆海军的军官还有工部局的董事。穿着燕尾服或者勋章耀眼的军服。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在议论着。虽然是半夜里仓促集合在一起,这些洋人们却没什么焦急急迫的神色,风度极佳的彼此攀谈。而工部局的仆役们这时也表现了极高的职业水准,各种名酒,古巴的雪茄,印度大吉岭的红茶,巴西的原产咖啡,流水价的送了上来。要不是没有女宾,几乎就让人觉得这是一次聚会。
红木的大厅大门一下推开了。法国驻上海领事勒伯先生和英国驻上海领事肯特勋爵并肩走了进来。人们的目光都望向了他们。
勒伯先生用法语高声道:“各位尊贵的先生们,因为我们可敬的同事,大不列颠最能干的外交官肯特勋爵一直在外面奔走,稍稍来得有些迟了,让各位先生久侯了一点时间。作为这个地方的主人和会议的发起人,我表示最真挚的歉意。”
人群中有人高叫道:“希望我们等候的时间,能因为肯特勋爵的在外奔走而变得有价值一些,在这裏三个小时,却没有看到一位漂亮的小姐和尊贵的夫人,实在是让人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人群里发出了一些善意的笑声。肯特带着英国人特有的冷淡的神色,将头上的礼帽取了下来,朝人群微微点头示意。
他也用法语道:“各位尊敬的同事们,先生们,今天晚上在上海发生的事情,相信大家都看到了。在华界,发生了革命……当然,这个革命比我们预料中的时间要提早了一些,而且领导者也不是我们预想的人物。”
俄国的驻上海领事粗声大气的笑道:“那些中国人自己想怎么革命或者叫做内战也好,并不关在座许多先生的事情,我们只要保衞好自己的侨民和维持租界的安全也就可以了。其实说实在的,我们政府和我个人,还是很喜欢现在当权的这个鞑靼朝廷的。”
肯特有点厌恶的看着俄国领事白色的海军军服和马鬃一样灰色的胡子。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继续向大家道:“和野蛮而无理性的这些东方人不同,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各国的精英,高尚的文明人。有些话大家完全可以坦白的,诚实的说出来。我们无意与参加这些东方人自己的混战。但是我们各国的在华利益必须得到确保!这就是我们这些人拿着纳税人的薪水,在远东这个地方的肮脏的东方人,糟糕的天气,还有对方无能的政府……忍受着所有的这一切而必须做的工作。也许有的先生他们国家在华东的利益并不是那么明显,但是我们大英帝国在扬子江上的利益是巨大的。作为一个在华整体,文明国家在华东的利益也必须是得到确保的!”
他放下了手杖,语气还是很平淡。要指望一个英国人激动起来,实在是件很难的事情:“我在外面奔走了三个小时,也会见了几个中国朋友。终于确定,我们一直与之打交道的清帝国在上海的统治,已经是完全被推翻了。上海道,上海县的官员们已经躲进了各个租界。而取代他们统治的,却是一个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叫做雨辰的青年军人。”
勒伯在旁边插话道:“这裏可以坦白的告诉各位,我和肯特先生,本来已经和预计在上海发起革命的领导人物取得了联络。他们应该是中国人中相当文明的人物了。而且对保证我们各国在华东的利益给予了明确的承诺。但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主角并不是他们。”
原来和他们联系的自然是李平书,他不仅答应了继续保持各国在上海的全部利益,甚至还答应了租界展界,加大各国在长江上权益等等乱七八糟的让步。换来的仅仅是各国考虑答应承认革命军是交战团体的承诺。在这当中,勒伯表现得最为热心,私下里又曾经答应给李平书借款支援,想在英国一家掌握的长江的利益中捞上一杯羹。不管几方怎么各打各的算盘,但是总是谈定了。各国将中立的看待清帝国内部自然发生的变化。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当上海都督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军官。
肯特道:“这位雨辰都督,在一夜的时间里,已经占领了上海道,上海县的官署,高昌庙江南制造局,南市上海警察总局,闸北巡警总局,上海造币厂,铜圆局等等地方。据我们朋友的初步估计,他大概有一千到一千五百名经过训练的士兵,并且得到了制造局的军火补充。现在华界租界的报纸都在赶印号外,宣布以雨辰都督为首的上海军政府的成立,华界的人们似乎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象过他们的新年一样在燃放鞭炮,在街上无目的的游行欢呼。”
他扯动嘴角几乎看不出来的笑了一下:“就算在我们各国的租界里,各位一路过来,也应该看到不少华人在庆祝。”
他站起来行了个礼:“这就是我得到的全部消息,在这裏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了各位。我知道各位也急着回去向各自的政府汇报这裏发生的变化。我和勒伯先生同样也需要这样做。北京的公使朱尔典先生也在等着我的汇报。如果大家不反对的话,我们于10月28日下午七点整的时候再在这裏会合,那时各位应该对这件事情有了完整的应付办法。各位先生还有什么意见?”
当这些洋人离开工部局的大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放亮了。这漫长的一夜,终于完全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