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山河一听大通学堂和鉴湖女侠,就知道是棘手的人物了。既不想也不愿意得罪,又实在不能招收两个娇滴滴的女兵。念头一转,朝她们笑道:“我这个团实在是没有女兵的编制,等这边事了,我带你们去见都督如何?如果总部有女兵编制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你们看可成?”
他心裏也有他的小小盘算,要是这两个女孩子能在总部,那我陈无病的机会不是多了许多?
而这一切,不过是上海这个大局变动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而已。
张季直老先生手里拿着一块新铸出来的银圆,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查看。老人家上了年岁,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现在精神有点委靡。这位老人是清朝的状元公,一生以办垦殖和实业闻名,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对东南的局势,都有莫大的影响。他这次也是受了李平书和陈其美的邀请,来上海协助光复事业的。一直住在史量才的公馆裏面。
他本来一直在活动江苏独立,因为秣陵关失败,张人骏铁良张勋等人据传可能要动他。他老人家才从南通匆匆赶到上海,不过才一天,上海就已经天翻地覆。
沈恩孚恭谨的走了进来:“季老,马上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都督府里派来接您老的衞兵已经到了,马上在张园的光复庆祝大会三点开始,您看是不是这就动身?”
张季直没有理他这个话茬,只是举着手中银圆给沈恩孚看:“春晖,你来看看,这是造币厂中午才铸出来的新银圆,含银完全和龙洋一样。已经在市面上流通使用了。”
沈恩孚当然知道这个,这是昨夜造币厂的工人连夜做的模子,正面就是雨辰的略有些粗糙的头像,背面是汉元两个大字。含银和龙洋一样是七钱二分。成色极好,已经陆续鼓铸了几千枚,当作饷钱发给苏沪革命军的兵士,到了下午,已经在市面上流通了。虽然成色和龙洋是一样的,但是商户都极其愿意接受,甚至一块“雨大头”(百姓对这个新银圆的俗称),可以换两块龙洋使用。
他不知道张季直巴巴的给他看这个银圆做什么。张季直叹道:“这个人,有一手啊。”
沈恩孚这才知道张季直说的是雨辰,他微笑道:“季老,您知道现在咨议局怎么说这个都督么?都说他是个二杆子都督。白天到现在,已经杀了不少人,都是拉着旗号自己招兵的人,这些人他不想着招揽,却见一个杀一个,这上海,他还坐得稳么?他在上海也捞到了不少钱,却全藏在制造局里,一点也不想着结交上海的人物。还让平书帮他募集军饷三百万,平书也乐得借他的旗号大干,让这些绅商都反感他。这样算下来,这个都督还能干几天?”
他是很不看好雨辰这个都督的。张季直慢慢看了他一眼:“这个青年都督就想呆在上海么?你们也太小瞧他了。”
他问沈恩孚:“雨辰今年多少岁了?”
沈恩孚答道:“上午去拜会他的时候,发现他出奇的年轻。也动问过他的青春,他说是二十三岁。”
张季直点点头,看着手上的银圆出神。沈恩孚有些不耐烦,但是又不敢催促这位老人。张季直淡淡的道:“才二十三岁,年轻得很啊,这将来的天下,看来是这些年轻人的了。”说着就站起身来,自然有下人伏侍他穿上外袍马褂,戴上帽子。他拿起一根文明棍,招呼沈恩孚道:“走吧。”
这些上海本地的闻人,都在看雨辰的笑话。算计他还能在上海干几天。张季直却隐隐看出了这个青年都督的心思。他根本就不想在上海发展!雨辰是很清楚他在上海根基实在是浅薄得几乎等于没有,而上海又是多方势力角竞的地方,暗流汹涌,这些势力也有很大的潜在实力。要是还想赖在这裏不走,哪天突然完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他只想将上海的财和物集中在自己手里,能捞多少是多少。然后编练出一支军队出来,再名正言顺的去江苏或者什么地方以北上伐清的名义发展。这样既捞到了上海的好处,革命元勋的名义也跑不了。
他杀那些招兵的人物,一是立威,让人知道他的铁血作风。二是给百姓一个好名声,防止这些人骚扰地方。三是就是将上海摆在明面的军事力量全集中在自己手里,不给人家另起山头的机会。自己的部队抓得铁紧,武装整齐,饷项丰厚。对百姓公买公卖,绝不骚扰地方。另外还拼命的抓钱,建立自己的物质基础。只要有兵又有钱,地盘是哪里都有的。何苦留在上海趟这个混水?
就连铸造雨大头,他的心思也很深。一是开始造币,流通市面,等于向百姓宣示了这个政权的合法性。二是硬币流通起来,上海这个地方接受等于整个东南都接受了硬币的信用,伴随这个硬币的流通开银行发纸币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等于控制了多大的财源!
张季直想得很多,对雨辰这个才冒出来的人物,他是越来越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