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之间的阵地又被打成了一团泥泞,北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中间。张雄夫背靠着工事,努力的呼吸着。他这个团长级的人物了,却象个列兵一样在一线整整打了一天。一营长战死,二营长受伤后送。两个营十二架机关枪被打坏了七架。战斗兵损失了六成还多。他呸的吐了口痰,就真的要死在这裏了?好容易才爬到团长,连媳妇都没娶一个呢。
张雄夫吃力的把一排子弹压进了步枪里,他肩膀上也挂了彩,算俅吧,人死鸟朝天。既然跟了师长打天下,这条命迟早是要卖给他的。反正是在北伐战场上光荣的战死。总会给人留下些念想的。
吴佩孚也在另一边心疼他的十一标。都是带了几年的最铁心的子弟兵啊!今天打了一天,居然就伤亡五百多。第一师不愧他们沿着津浦路打出来的威名。何燧也不愧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青年名将!
他抓着望远镜朝对面阵地望去,到天黑之前还能冲锋一次,能不能彻底把敌人打垮,就看这最后一次了!等天黑敌人可以脱离接触,退回薛城。沿着津浦路就可以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了。要想吃掉眼前这股敌人,就看这次啦。
张福来站在冲锋队列的当中,没有戴军帽。光着的头在寒冷的冬天里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他平时看起来很憨厚的脸这时都扭曲了。他朝吴佩孚方向用力的点了一下头。大喊一声:“十一标的弟兄们,还没有咱们拿不下来的阵地,咱们别给标统丢人!上啊!”
几百个灰衣北洋军兵士跟着他们的营管带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这次连攻击前的炮火开路都不要了。完全凭着蛮勇不分队形的一涌而上。
吴佩孚放下望远镜,这才是自己的钢军!你们就是块铁,也要被砸开!他回头示意了一下在那里喘粗气的萧耀南。他也把军帽一摔,朝自己的营一招手。大叫一声:“就这一锤子的买卖啦!”跟在后面也冲了上去。
只有王承斌闲闲的站在吴佩孚身边,他的营今天也打了几次冲锋。这最后的冲杀,让这个秀才的两个心腹去建功吧,他老王可没那么大的精神。
张雄夫尽力支起自己已经透支了精力的身体,看着北军不分队形的朝上面直涌而上。炮兵并没有开火拦射,看来炮弹也是打光啦。几架机关枪和残余的步枪开火了。在北军的队形中犁出了一道道的缺口。但是这些火力还不足以阻挡他们冲击的动量。
一些从来没拿过长枪的参谋和文书也进入了阵地。拣起死去兵士的枪弹加入了射击的行列。但是北军这次真的是拼命啦,虽然不断有人倒在冲锋的道路上。但是这个冲势就没有停止过。终于这些北军冲进了阵地。几个机枪发射点都被淹没,射手都被挑死。但是第一旅的战斗作风就是永不后退。残存的伤痕累累的士兵和北军拼起了刺刀。这些兵士也根本没有后退的心思,要不就死在阵地上,退已经是无路可退了。
张雄夫一枪托把一个北军小军官砸得满脸开花,惨叫着倒下。他强撑着支起身体。又把一个北军士兵推了开去。老张算是交代在这裏啦!
一队三十来人的骑兵这时远远的从陶庄镇子那边绕了过来,终于冲进了杀红了眼的北军后续部队的人群当中。每人手中都是十响的自来得手枪,还有锋利的西洋马刀。带队的就是何燧!远处用枪打,近处就用马刀砍。
这些步兵都闷着头冲锋,哪里还想得到有这么一队骑兵杀神!这一次冲击可算是把北军彻底的打乱了。他们也是战斗了一天,反覆冲锋,精力体力完全耗尽的人了。刚才凭着最后一丝余勇发起了冲锋,对手却还有这么一支生力军!
终于北军开始溃退了下去,最后就变成了逃跑。萧耀南和张福来在那里跳脚也没有办法。张福来甚至滚在了地上:“这叫我怎么向标统交代,我不走,我不走!”但是还是被心腹马弁给架了下去。
吴佩孚在看到骑兵冲杀过来的时候就知道这次最后的冲锋也算完蛋啦。他放下望远镜。这些南军,据说是第九镇出身的老底子,当初强过他们的南洋第八镇他们也会操过。谁想到现在却这么顽强敢战!他在望远镜里看着那个戴着少将肩章还在厮杀的军官。终于颓然一挥手:“命令配属炮兵,开炮!把萧耀南和张福来两个营收容下来。咱们喘口气,明天再攻。”
王承斌看着吴佩孚英雄气短的样子,嘴角那丝讥诮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你这个吴秀才,一向目中无人,这次十一标碰得头破血流。你吹嘘的钢十一标也不过如此。看你以后再怎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