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汝贤在那里被气得不住的冷笑:“好啊好啊,地方代表给咱们这些中央代表下起命令来了……这还成一个国家么?江北军兵强马壮,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你们一意孤行到底,下次当心中央的讨伐令是对着你们的!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古话,不知道雨巡阅使有没有听过?”
而雨辰只是微笑着听他们在那里发作,司马湛更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个态度,更惹得这些人光火,闹着要退席。
陈宦朝椅子后面一靠。雨辰这个态度,还不容讨论。今天的确是谈不下去了。没想到他真的打算把半个湖北吞吃下去。可是江北军兴起时间如此之短,现在整个江北连粤军姚师不过二十四个步兵团的部队,却要分散在三个半省的广大地面上。他的战线如此之长,行动却是这样的咄咄逼人。难道就真的一点担心都没有?
看来雨辰和袁世凯的最终决裂,已经就在不远的将来了啊。不知道江北军兴起得如此之快,败亡是否也同样的快呢?……更或者这支军队,将随着他们这个作风独特,行事果断的司令一直登上权力的顶峰?陈宦出神的想着,一时竟然没有说话。直到曹锟恼怒的看着他:“陈军长,你是咱们的首席代表,对江北方面这么无礼的条件,应该有个态度!”
陈宦这才回过神来,朝雨辰无奈的笑笑,摊开了双手:“雨巡阅使,你的条件,我们完全无法接受,双方的差距实在太远。在我看来,赣军和江北军不退出湖北,就意味着我们中央军队必须武装前进,接收整个湖北。到时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责任将在江北军方面……而且现在毕竟已经是民国了。大家都是民国军人。其实由我们在这裏和江北方面协商善后事宜,已经是中央极度的委曲求全,不希望地方糜烂。如果江北军仍不体谅中央苦心,将会被舆论所唾弃,败亡也指日可待……话就如此,请巡阅使三思。”
雨辰也正色道:“陈督看来是误会兄弟的意思了,兄弟从来没有说过江北军不返回防地。只是大家都是在湖北负有责任的人。事情不办好,撒手就走。那岂不是大违了兄弟来此的初衷?今天兄弟是很认真的来谈判的,贵部却一直在喊打喊杀,看来今天谈下去的确没有什么结果了,大家不妨各自回去再考虑一下,很愿意再和陈督就湖北善后事宜再次举行谈判……今天就这样吧。”
话音一落,就为湖北善后会议的第一次谈判画下了句号。陈宦将雨辰提出的撤军条件传回了北京,气得袁世凯在家里砸了好几件贵重瓷器。也更坚定了他充实实力,对雨辰部进行武力摊牌的决心。而雨辰第一时间将谈判双方的立场向记者通报了。并强调了江北军不是不打算从湖北撤军,而是必须整编好赣军,查清责任,办完交涉,在湖北抚揖流亡之后才能撤军。不然江北军撤走容易,事情不办完那叫做什么办理善后?
虽然在消息传出后,各方面对雨辰提出的条件有指责之处。认为迹近于要挟中央。但是对他坦诚的态度,和设立鄂赣战争救济基金的做法。还是大加赞赏。反观北洋方面,由于实在不会雨辰那种公开化、透明化的一套。仍然抱着军国大事不得外传的那一套。在舆论战上始终落了下风。
更重要的是,就连最不敏感的人也感觉得出来,雨辰通过这次鄂赣战争前后的活动,已经正式的跃上了争霸全国的大舞台。他和袁世凯的角逐才刚刚正式开始。
雨辰虽然坚决的赖定了半个湖北的地盘,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也很紧迫了。江北军需要进一步整顿,粤军姚雨平师和赣军计划编出的一个师必须尽快消化,自己后方还有一个态度始终模棱两可,和北方眉来眼去的浙江。这些,都是自己马上应该做的事情。北军必然会加快充实自己实力的速度。大的决战,也许并不遥远了……
这时在塞外,因为通讯技术的不发达。并没有感觉到沿长江一线逐渐开始的紧张气氛。安蒙军在外蒙古草原上面的七千将士,还是将全部身心扑在即将到来的战事上面。
当何燧返回赛尔乌苏之后,几支远赴车臣汗盟境内侦察的骑兵部队也返回来了,他们都证实了那个蒙古贝勒的话。乌泰果然丢下库伦的活佛和杭达亲王他们不管了,已经离开了车臣汗盟的境内,并没有向西进发。而是向南去窜扰乌兰察布盟的安蒙军后路了!
在从乌兰察布盟到绥远的漫长兵站线上。整个安蒙军不过才有二千的兵站人员,还有五千多夫子。虽然从一开始何燧就强调对这些夫子也进行军事训练,并将携带的多余的枪支发放了部分给他们。但是乌泰毕竟有五千名集中的骑兵啊!
现在这支安蒙军主力,到底是北上库伦,还是南下寻找乌泰,保护好自己的后路?更或者是分兵同时执行两个任务?这个问题沉甸甸的压在安蒙军决策人物的心头。何燧、李睿还有几个团长整天的都在研究地图,派出骑兵侦探。希望能够尽快的做出决定。
这个时候,李睿表现出了难得的强硬。他指着地图进行了最为详细的分析。乌泰的军队虽说在外蒙来说算是实力最强的了,但是比起训练有素的军队来说。还是乌合之众。上次张之江他们以一连的部队,没有一架机关枪,也独立抵抗了乌泰部队整整一夜。而沿途兵站线兵力虽然单薄,但是每个兵站至少都有一百多名军人和几百名可靠的夫子。十五个兵站每个都配备了一架机关枪,还有对付骑兵的利器民元式手榴弹。只要在莫合尔哈顺控制一个有利的骑兵营和加强的马拉机关枪和一二式迫击炮分队。就足可以应援四处兵站。
而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尽快直捣库伦!尽快结束这个所谓的“独立”闹剧。在外国势力不及干涉之前,赶紧把事情办完!现在积聚的物资勉强够支撑攻击库伦使用。而且在那里还可以就地征发粮秣!到时候乌泰他们没有了库伦名义上面的支持,不沦为草原上的马匪也不可得了。到时候安蒙军在扎下阵脚来,慢慢的清剿他们。不管是一年,两年,哪怕是十年,也要把祖国的北陲打造得固若金汤!
他的话相当有感染力,隐然竟有了几分雨辰演说时候的風采。几个团长立刻就用力的鼓起掌来。就连何燧,也一点没有觉得这个参谋主任抢了自己的风头。反而有些激动。为国戍守边疆十年,就是这个军人最大的梦想。
在何燧最后点头认可这个计划之后。安蒙军上下立刻行动了起来,教导骑兵团抽调出一个骑兵营,另外配属了两个骑马机动的步兵连,加上一个机关枪连,一个一二式迫击炮连。组成了机动支队,由骑兵营长侯明指挥,专门涌来掩护兵站线。为此侯疯子还发了好大的牢骚,认为何燧故意不把第一个冲进库伦的荣誉给他。
另外的主力部队都调整了编制,进行了轻装。随时准备等着何燧一声令下,就朝库伦进发。总计出征的部队有两个步兵团四个不完整的营(一个营留守绥远、一个营留守赛尔乌苏),骑兵团两个骑兵营(欠教导骑兵三营一个连),安蒙军司令部直属特务连,搜索连,直属山炮营(九门法造施奈德山炮),直属迫击炮营(欠第一连,总计八门一二式迫击炮)。战斗兵员五千余人,随同出征的民夫二千余人。
这是民国建立以来,规模最大的远征。
何燧慢慢的走在赛尔乌苏的星空下,只有张之江跟在他的身后。对于即将到来的最后远征,两人心情都有些激动。草原的夜风吹过来,虽然冰凉,却使人精神一振。
何燧突然问道:“之姜,那天碰到那个乌兰察布盟的贝勒,也算是好尊贵的爵位了……怎么见到我就跪下?”
张之江笑道:“灼然,你是以前没来过蒙古。以前前清的时候,我不过是个戴白顶子的小武官。在内外蒙古行走。那些戴红顶子的郡王贝勒贝子,谁见面不是跪着上手本?早习惯啦。”
何燧有些默然:“我一直以为蒙古人很有骨气,这些王爷是多么尊贵呢……原来夜不过如此。”
张之江淡淡道:“这都是满清羁縻政策的作用!他们大封王爷贝勒,爵位自然也就不值钱了。东西蒙古分得很细,自然就团结不到一处了。而又在蒙古推崇喇嘛的地位,当了喇嘛可以不用纳税,不能娶妻却能随便玩女人。蒙古喇嘛之多,在清末已经占了人口的很大的一个部分。生育力锐减而性病流行……这么一个曾经强悍的民族在清末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现在还有国外势力参加进来,煽动他们对抗自己的祖国……在现在,这也是个多灾多难的民族啊。”
何燧一笑:“之姜大哥,没想到你对边事这么有研究。”张之江有些默然,最后才淡淡道:“我也曾经下过决心,把毕生奉献给国家的戍边事业,多花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何燧在这个夜空下,想到即将到来的远征,和这片土地上几千年征战杀伐的历史,突然也对着夜空大声喊道:“我,何燧!愿也将毕生精力奉献给国家的戍边事业,如违此誓,天实鉴之!”
声音在草原远远的传了出去,何燧的眼睛已经带着泪花了。在这一刻,他真的恨不得愿意和自己麾下的健儿们永远在这裏为国家的土地战斗下去。
可是将来事态的发展,却是他们无法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