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己的心思,杨度不由苦苦一笑,自己从日本回来,花在袁世凯身上的心思汗水,那可就真的都是白费啦!眼看这袁世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底下的人心也是越来越散。能维持住现在的场面已经是不容易了,下面只能是雨辰步步进逼,北方苦苦招架。大选,大选又能说明什么。还不是要凭借实力说话!
从大局的变化想到自己这裏,他真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一身本事,将来半付落花,半付流水吧!这个时局,已经不是现在他能掌握的了。笑看风云变幻也是人间一乐。
突然间,杨度很想去买一醉。
他正满心凄惶的听着那帮人还在议论,突然一个戴着棉帽子的长衫汉子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在他的面前敲了敲。杨度斜着眼睛一看,那汉子也摘了棉帽子朝他微笑。却不是白斯文是谁?他这个时候却懒得见人,朝他一挥手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去休,去休!”
白斯文按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朝他笑得诚恳。虽然一直在担惊受怕的奔波,但是他却容光焕发,想来也是看着江北军蒸蒸日上的态势,心头高兴。
“皙子老兄,现在正是英雄豪杰大有为的时候,您怎么如此颓唐。天天闲逛,平日里你精明可喜的样子到哪里去了?”
杨度冷笑一声,站起来就走:“别说你们司令还没到那份上,就算到那份上,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咱们这点交情从此算完,我杨皙子再倒霉,也用不着你来可怜我。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吧!”
他是个傲性子的人,在不得意的时候,更是分外的受不了别人稍微有点异样的眼光和口气。说到底了,他还是太过恃才傲物了。白斯文一把拉住了他:“皙子老兄,你这又是何苦?我巴巴的来找你,也是为了我们司令传话。再没其他的意思,我们兄弟还是兄弟。”
听白斯文说雨辰特地有话带给他,杨度一下僵住了,面子上有些落不下来。站在那里不走也不说话。白斯文笑着站了起来,将他按回在座位上面。放低了声音,神色严肃的道:“我们司令不日将来北京,很想和皙子老兄面谈一切,时势变易,英雄当趁势而变。关于一些治国经济大道,司令很愿意和皙子老兄讨教。特别北京政坛人物皙子老兄如掌上观纹一般,我们司令说了,他到北京就是睁眼瞎,身边人物多是不熟悉北方情势的,还望皙子老兄能多多帮忙。”
杨度静静的听他说完,眼中波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道:“雨辰疯了!他这个时候到北京来做什么?单刀赴会?还是想再来一出鸿门宴?北京城没有项羽,只有曹操!”
白斯文看他急切,知道这事情已经有了五分,雨辰要来北京这么匪夷所思的消息,杨度居然也能沉得住气,不由对他又多了三分佩服:“袁大总统电邀孙、黄二公连同我们司令北上开诚布公的商讨国事,各国公使也联名电请,认为大选是关系着民国法统确立,关系着正式政府成立的大事。我们司令觉得很有道理,国内的仗实在是不能再打下去了,他甚愿北上和袁大总统商谈一切,已经在做准备了。不久就有通电的。顺便也想在北京迎接安蒙军南下,只要安蒙军能到北京,我们司令来又何妨?国家大事,也的确到了该开诚布公的政治解决的时候了,为国家保留一点元气。他的话就是这些,皙子老兄愿不愿意帮忙?”
杨度只是沉默不语,眼神有些茫然,而白斯文也在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时在江北大地上,却是一片的喜气洋洋,前方军事已经渐次收束,这一次大战打下来,部队得到了锻炼,削弱了北军实力,收入掌中一省半的地盘,安蒙军平安无事。江北徐州,已经完全的成为了天下仰望的新政治势力的中心。南方各省的代表络绎不绝,军队士气高涨,而雨辰这个光复以来才踏上舞台的人物,已经慢慢的走进了中心。
这一仗打下来,雨辰得到的实在是很多很多。而接下来他要面对和处理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我们的雨大司令,现在的忙碌,比以前又是增加了一倍。
“司令,这是计划成立湖北陆军第一师和湖北陆军第一混成旅的公文报告,请您阅看。”
“司令,南方自治各省代表大会筹备情况的报告在这裏,各省有的是都督出席,有的派来了代表,接待工作是同一规格,还是有个区分?还有湖南省谭畏三都督已经先到了,您要不要见见?”
“司令,上海南京各大报馆等着您下午两点的新闻会,这是您事先交代好的,是派巡阅使署的发言人参加,还是您亲在参加?”
“这次军费花得实在太多了!你知道最终花销了多少么?二千九百万!二千九百万能做多少事情?现在局面更大了,不要来一个省份要补贴要什么都给!我先说好了,我这裏善财难舍!下面再不打算开源的事情,就等着宣布财政破产吧!”
等到把李章云送出去,雨辰才仰面瘫倒在自己办公桌的后面,转眼又坐直了身子。因为吴采已经走了进来,正含笑打量着他。
雨辰笑道:“念荪,坐!我这裏这个样子,你也忙得不浅,有什么事情没有?”吴采笑道:“本来有些事情,看你这个样子,不太紧要的我就替你决定了吧。只要你不说我揽权就好。”他把手一拍,表示不向他汇报事情了。
雨辰捏着自己眉头苦笑道:“底下人要是多这么象你想就好了,什么事情都要我来做决定,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现在局面大了,看来我也要成立自己一个侍从室什么的……算了,这些以后再说。看你来的意思,也是想劝我不要去北京的?”
吴采含笑表示了默认,最后才道:“横竖现在通电也还没有发,我们也不为失信。大家都觉得安全没有保证……你要是不去,我想全国也都能理解。”
雨辰准备接受邀请去北京的消息只是在江北高层进行了传达,除了蒋百里表示支持之外。原来跟雨辰的嫡系没有一个不反对的。但是他态度那么坚决,把这些反对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今天又是态度一直最稳重最含蓄的吴采亲自来劝他了。对于吴采自己这个最器重的助手,却不能随便敷衍了。他虽然以干纲独断闻名全国,但是对几个最心腹的手下,还是很注意他们的意见的。
他站了起来,走到墙上挂的那幅地图前面,上面江北军的驻军分佈都以小红旗标示在上面。这些军队都是他的心血他的骄傲。他一个个的看过去,又在上面拍了拍。转身朝吴采道:“只要我的实力在这裏,我到北京也如泰山之安!念荪,我们都是要准备接全国责任的人物了。虽然我们这一仗打胜了,这是武功,文治上面的事情缺了也不成。我这次到北京,就是要让全国上下都知道,我雨辰是准备负起全国的责任来的!袁世凯不知道他安着什么心思,但是这个机会我是不会错过的……那不过是一个新的战场罢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吴采:“念荪!我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就上北京去的,之前我为什么要召开南方自治各省代表大会?就是要藉着这场大胜利的余威将南方实力真正的全部团在手上。我们去的身份就是南方王!然后就近联络北方的势力和代表,全国大选,我也要必胜!中国这个局面时不我待,我总是在紧赶慢赶,生怕我们落后得越来越远。这个全国的责任,我们要尽早负起来!从江北走向全国,是咱们不能逃避的任务……也是我不能逃避的任务。”最后一句,已经变得很轻,几乎就成了一句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