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发炮弹在汉江上落下,激起了高高的水柱。接着就是一连串的炮弹飞了出去。在空中拖出了尖利的长音,在夏季水面开阔的汉江水面掠过。最后落在了对岸。而日军的战线上,仍然一炮没有还击。
夏日的阳光将大地照得一片耀眼生光的颜色。在汉江的北岸,翻翻滚滚的都是部队在运动。一千多公里的远征,甲午集团军一直扑到了汉江的北面。除了在克服平壤还有强度洛东江的时候,遭遇了一定程度的抵抗,其他时候这个集团军所属部队花在克服地形困难的时间上比和日军交战的时间还要多。松勇正敏大将似乎铁心准备在汉江一线展开最后的抵抗。一千多公里的补给线下来,相信整个甲午集团军也不会有太大的力量发起进攻了。虽然动员了大量的民夫骡马进行后勤补给输送,而且在朝鲜本土也进行了大规模的粮食征发。但是甲午集团军挺进了这么远下来,还是不得不在汉江停下了脚步。等待着重武器追送,还有后勤补给的到来。部队也需要时间集结,发起最后的攻击。日军现在只有四个师团,虽然有一定战斗力,但是也已经残破。只要甲午集团军的力量能够全部使用上去,相信在朝鲜没有人能够抵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至少在甲午集团军,上下二十万的将士,已经决定将这场战事进行到底。
林述庆中将站在汉江北岸的一个高处,身边簇拥着十几个军官,都举着望远镜看着对岸的景象。一个月时间上千公里的突击前进,在这些军官们的身上都留下了征程的痕迹。每个人都显得清瘦而憔悴。和他们麾下的官兵一样。现代化战争,要不是日军主力被包围在了旅顺一带,绝对不可能出现甲午集团军在朝鲜北部风一样跃进的景象。直到他们来到了汉江前面。突破这裏,整个朝鲜也许就在中国国防军的手中了!想到这点,想到二十年前这个国家在朝鲜屈辱的退出,每个军人心头都是一片的火热。
望远镜仔细的扫着汉江对岸的山山水水。夏季暴涨的江面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给日军守备部队提供了最坚实的依靠。对面高出北岸的山地,已经布置了日军各个师团的守备部队,在一片平静当中,也许就有无数的大炮、机关枪隐藏其中。过了这带,整个南朝鲜一直要到釜山海边,才有险可以据守。但是问题就是怎样突破这裏!李睿已经在大石桥给甲午集团军发来电报,要求该集团军必须在朝鲜取得决定性的战果!
低声的议论不断在林述庆的周围响起,作为高级部队长,他们都明白这场战斗的艰巨程度。
“第一装甲师现在还在平壤啊,这次战事,这支最强大的突击部队看来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只有步炮联合攻击……这么宽的江面。就算选定一个突破口,需要多少大炮全程压制,掩护强渡?”
“最大的攻击正面不能超过四公里!现在咱们只运上来二百多门大炮,加上迫击炮火力……还是不足。弹药也不充分,每门炮不过三个基数,已经是百万民工的最大转运能力了。三十万大军还要吃东西……这条江面,也许要用人命来填平!”
“冲锋舟也不足,马鞍山兵工厂只提供了六十条挂机的冲锋舟。合用的小驳船才搜集到了一百来条,朝鲜的民船全部被日军搜罗到了南岸,咱们只有编木筏……这种水面,已经无法徒涉。掩护部队跨越江河,我看只有等到重炮部队全部赶上来才成。现在贸然发起攻击,我看牺牲很大,也不见得会有成果!”
“偷渡呢?夜间偷渡建立一个桥头堡,然后掩护架设浮桥……”
“日军的大炮也不是吃素的!没有全面达成突破,一个小桥头堡能起多大的作用?反而会促使日军集中火力攻击我军的偷渡部队。只有广正面的突破,强攻和佯攻相结合,才能最大限度分散日军的守备兵力,为主力突破创造条件!”
“火力和物资都不足啊……为什么前指非要我们尽快达成突破?甲午集团军千里跃进。已经是锐气不足,汉江日军阵地坚固如此,又有天然屏障,最好的办法还是修整一下。只要火力能上来,总有突破的办法,前指是不是太操切了一些?”
“现在蔡总指挥病倒,司马处长才接任北方战区,一线作战还是纵云参谋长说了算。他下达命令,咱们就只有服从,拿人命填吧!虎穴在这一点也是和前指保持一致。希望我们在朝鲜取得决定性成果……总部指挥作战一向较为谨慎啊,对前线部队长决策也不多做干涉,这次为什么下这样的死命令?进行这样勉强的战役?要是蔡总指挥在……”
“你脑袋发昏了!这样说话?军人第一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总部自然有他们的考虑,虎穴这样决定,也就是总统的意见,我们努力完成任务就是了!”
林述庆听着身边军官的议论,脸色也显出了一些铁青的模样。他是标准的军人,一向只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眼前要进行强渡汉江的作战,的确是显得非常的勉强。他也和李睿据理力争过,但是李睿电报上面冷冷的言辞让他的抗争也显得无能为力。虎穴总部也附和了李睿的意见。让他明白,这次作战是最高层下定的决心!他虽然不愿意多考虑军事以外的问题,但是也明白下达这样的作战计划是出于政治上面的考虑。国防军需要尽快拿下决定性的战果,为战后谈判创造最好的条件。这样的牺牲,只有他们这个以甲午为名的集团军来付出了!他又是也忍不住揣测,总统回都之后,谈判事宜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甲午集团军也经常接到国内发来的消息,现在内阁和议会在呼吁着尽快停战开始谈判,认为国防军已经取得足够的战果了。新生的共和国支撑着一百二十万陆军,还有数百万民夫在北方的长期作战,已经是不堪重负。必须尽快谋求和平,字里行间也表示现在国防军规模过于庞大,在这次决战之后,需要尽快的裁撤部队。
这些言论当然为部队所气愤不已,我们在血战,你们还打着裁撤国防军的主意!总统是怎么了,对这些人也不管管!国家养着这些政客,可真是白费!现在就是要占据全朝鲜,战事拖长一些也无所谓。国家还有那么多丢失的领土没有收回,仗要一直打下去!国防军这把利剑,还远远没有到回鞘的时候,直到打出一个真正的强国出来,他们才会考虑休息!不得不说,国防军已经被他们超出时代的强大战力而自我陶醉了。认为自己这个团体就是中国未来命运的代表。任何人对他们的攻击限制,就是和这个国家的支柱作对。暗流在前线部队汹涌澎湃,一方面他们更加努力的投入战事当中,一方面也在关注首都政坛到底会怎么安排结束这场战事。同样也在关注他们的领袖,雨辰总统到底会进行什么样的举措。
在军人的头脑当中,已经形成了这样一个简单的认识。拥护国防军和总统的,就是进步的,关心中国命运的人士。而和总统作对的,攻击国防军的,就是这个国家的蠹虫。总有一天,需要将他们清扫干净。
他们却不直到,宋教仁他们的言论,却是雨辰在背后刻意纵容的。希望让列强认为在国内还有一条温和派的路线,在战后谈判当中,自己可以得心应手的交错利用。一个过于好战的中国,必然会引起西方列强的警惕,在战后谈判当中偏向日本多一些。运用这样的手段,他相信两方面的局势他都能够控制住。
林述庆终于放下了望远镜,对和他站在一起的第三军军长陶定难低声道:“你怎么看?克艰?”陶定难也显得瘦了许多,脸上全是剽悍坚韧的神色,这个雨辰曾经的第二任副官长已经全然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苦笑着摇头:“咱们看来要拼命啦……看来总统他们要定了整个朝鲜,趁着日军增援部队还没编组好上来,咱们还有拼命的余地。司令,虽然第三军没有了装甲第一师,但是还有教导二师和安蒙军第一师,突击任务还是交给咱们吧。死也把汉城给你拿下来。”
林述庆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的对手下军官们招呼:“你们这帮家伙,看够地形了吧,有什么会议作战会议上面再说,现在大家都给我下山,想想这仗怎么打!汉城,咱们拿定了的!”
几个宪兵粗暴的撞开了屋门,来开门的老管家被宪兵推到了一边。一个佩戴少将军衔的日本军官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院子裏面瞪着他看的那些下女和仆役,低声的吩咐道:“将大通伯爵请出来,不要惊吓了老伯爵……”几个围在他身边的粗壮宪兵军官频频点头,大步就冲进了院子裏面。没过多久,就看他们架着一个穿着和服的矮小老人走了出来。那个老人白胡子乱糟糟的,驼着背看着那个少将,愤愤的道:“白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天皇陛下的大臣,是明治的功臣!你们怎样敢这样对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