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看成钢水出炉,李思明不免有些失望,又跑到焦炭厂转了一圈,见生产正在有序的进行,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也就放心了,打道回府。
路过徐州的时候看到很多民兵押着地方豪绅游街,那些往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地主老爷如今都成了被打断脊梁骨的丧家之犬,耸拉着脑袋,在烂蕃茄臭鸡蛋横飞中踉跄而行,接受着夹道欢迎他们的老百姓那深入灵魂的问候。去年他只是在徐州建立了很多农场和工厂,并没有占领徐州及周边县城,那些土豪劣绅仍然能窝在城里花天酒地,但现在,整个苏北都造反了,这些土豪劣绅的末日终于到了,通通都被民兵抓了起来,他们的家丁……
咳咳,他们的家丁带头造反,这年头,谁还不想要几十亩好田,过安生日子!
不光是土豪劣绅,那些放高利贷的、开妓院的、卖大烟的……甚至是横征暴敛的地方官员,也一个都没跑掉,全部一锅端。整个徐州都被农场包围了,每个农场都有民兵,他们又能往哪跑呢?乖乖挨批斗吧!
有个地主呼天抢地:“你们这帮杀千刀的贼骨头,种我家的田,吃我家的饭,欠着我家的租子,不仅没有半点感恩就算了,还明火执杖抄我的家!你们都是强盗!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马上就有老百姓骂了回去:“可别把自己说得有多无辜!五年前我爹找你借几百文钱给我娘看病,到手的只有七成,然后利息半个月翻一番,两年下来,几百文钱变成了四两银子,全家不吃不喝都还不起!最后你派人打断了我爹的腿,并把我姐抢去做丫环抵债,没几天就把她给折磨死了,这些账我都一一记着呢,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算算了!”
又有一男子红着眼睛指着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对民兵说:“枪毙他!枪毙他!我家原本有上百亩良田,家境颇为殷实的,就是这些人渣骗我爹去赌场赌钱,和庄家串通一气,让我爹稀里糊涂的就把田产房屋全输光了!我哥去找他们理论,被他们乱刀砍死,我爹吐血身亡,一家人只能流落街头,以乞讨为生!放过谁都不要放过这些人渣,枪毙他!”那神色,竟有几分癫狂了。
不说这些民愤极大的土豪劣绅,就连一向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的待遇也没好到哪里去。比如说徐州知府,这家伙刮地皮刮得太狠了,老百姓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逮住之后二话不说,先是一顿暴揍,然后给他套上一身白色的丧服,一顶尖尖的、黑白无常才戴的帽子,押着他游街,边走还得边喊: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辱,上天难欺!”
堂堂知府大人给整得跟个小丑似的,带着哭腔一路喊“下民易辱,上天难欺”,当真有几分滑稽,无数百姓捧腹大笑,而知府大人几乎要吐血。对于一个传统文人而言,这比把他们的脸摁进粪坑里还要让他们难堪,这帮该死的泥腿子,不仅要杀人,还要诛心!
李思明看得津津有味,比看好莱坞大片还要过瘾。在外人看来,整个徐州好像正在举办狂欢节,全城狂欢,简直就是疯了,但在他看来,这却是旧秩序的崩溃,新秩序的诞生。
从秦汉开始一直到大唐崩溃,都是由世家门阀主导这片土地,而世家门阀的本质是什么?大地主,拥有数万顷良田,健仆无数,能随时拉起几千上万私兵的那种大地主。五代十国那持续数十年的血腥厮杀让无数辉煌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世家门阀灰飞烟灭,士大夫取代了门阀世家,主宰这片土地,一晃就是近千年————而他们干得比那些贪得无厌的世家还要差劲!世家门阀虽然喜欢搞土地兼并,但好歹也是英才辈出,出了无数名将贤相,正是这批牛人缔造了强汉盛唐的辉煌,而取代他们的士大夫……看看两宋和明朝那鸟样就知道了,真不是个东西。
不管是汉唐时期的世家门阀,还是宋元明清的士大夫,他们的根基都是土地,他们的一切都源于对大量土地的控制。控制了土地就控制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平民,通过剥削那片土地上的人,他们积聚起了无数财富,然后拥有了控制更多土地的能力……一切都跟滚雪球似的。说白了,过去两千多年,中国的秩序一直是由地主主导的,中国乱不乱,大地主说了算。
可现在,这片土地再也不是他们说了算了。训练有素的民兵将他们从华丽的府第中揪出来,将他们数代人积聚的财富查抄一空,还要把他们的房子,他们的田地分给那些穷鬼!失去了这些,他们哪里还威风得起来?
一开始只是民兵在干,但很快,整个徐州地区的老百姓,甚至地方团练都加入了,四处抄家抓人,谁民愤大就抓谁,抄了家不算,还得公审,公审完了还得登报纸,让整个徐州乃至全国人都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把他们打倒在地不算,还要再补上一万脚,彻底批倒批臭,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地主主导这片土地的秩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老百姓要自己当家作主了!
这一切俨然巴黎公社的翻版,不过徐州老百姓比巴黎公社幸运得多,有一切强大的军队为他们保驾护航,他们不必担心像巴黎公社那样遭遇朝廷大军的报复。
刘星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说:“这些家伙……都疯了啊!”
韩小七一脸鄙视:“这就算疯狂了?你到淮南淮北去看看,那才叫真正的疯狂!”(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