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声,听声音好像是那个小董的声音。突然听他这么问,我们都纳闷儿了一下,“啊?”“刚刚谁拍了我一把!”小董奇怪地问着,我能感觉到他的脑袋在转动,对于他所在的方向也只是一个大概的感觉。“我没动……”姜偣这样说着,他这话一说我就有点儿害怕了,因为小董坐在我的旁边,是在那位年长的技术员对面,有人拍了他一下那么必然是我和姜偣中的一个,姜偣说他没有动……我也没有……大概是同一瞬间,我们打开了各自头上的探照灯,我看着旁边的人,是姜偣,本来我还以为小董坐在我的旁边,看来是记错了,那么他在我的对面……我不假思索地向他所在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自己不敢相信的画面。其实当他说到有人拍他而又不是我们所为的时候,我已经构思出了几种可能,或者是他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周围的石头;又或者是有什么小动物跑过去;最恐怖的可能我都想到了,无非是在他背后站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满面血腥。但是我对恐怖的认知程度太低了,我看到的事物确实恐怖,这种恐怖来自于未知,并且直接关系到我们每个人,有可能下一个就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小董坐在我的对面,下身还保持着刚刚的坐姿,肚子那块最薄弱的地方被整个撕开了,肠子沿着两腿间流了下来,内藏到处散落。他的上身不见了。看得清楚真切之后我已经没办法发出恐怖的喊声了,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们甚至没有听到小董的叫喊声,那样的疼痛大概会让人喊得撕心裂肺吧,但是我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关灯之前他好好地坐在我们对面,打开灯之后,整个人便只剩下了半个身子。我感觉额头有些痒,伸手一摸,自己脸上都是迸溅出来的鲜血,因为和小董坐在对面,我的满脸满前身都是小董的血,额角有一些碎肉,不知道什么时候蹦到脸上却毫不知觉,现在正沿着脑门儿慢慢往下滑动着。小董的手指还会时不时抽动一下,身体却已经全然不在了。当我们三个醒过神来之后,赶紧先躲开了,各自找了个较为安全的地方,慢慢地抬起头来,因为地上的血迹是在小董周围圈成了一个圆,没有其他痕迹,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将危险认定为是来自头顶的。被炸开的石头奇形怪状,交错搭接,中间有不少的缝隙和空洞,有些洞非常大,来回盘绕蜿蜒,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现在此刻一片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姜偣突然指着他的头顶,“这里,是在这里。”我慢慢地挪到了他的前面,抬起头来,是一个巨大的洞,洞口还有血迹,不时滴答下来,看来是有东西从上面出来的,姜偣拉着我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呼噜呼噜的声音,还有类似摩擦的声音,并且能够感受到轻微的颤动。是活物,而且凭感觉来看个头儿不小,我看着姜偣,“现在怎么办?”他咬着嘴唇低着头,心中在不停地思索着,我问的问题姜偣很清楚,我问的是我们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了,现在返回去只是小董一个人牺牲了,继续走下去的话可能还会遇到更多未知的危险。“你们先回去吧,”姜偣咬着牙,“我自己一个人下去。”年迈的技术员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他看出来姜偣的执着,但是不愿意陪着姜偣去送死,所以在我们讨论的时候他一直一言不发。我看着姜偣,“不行,我和你一起下去,互相也算有个照应。”“兄弟,”他看着我,情绪有些落寞,“我爹很喜欢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得把我的皮扒了给你陪葬!还是算了,你陪着老师傅一起回去吧。”“不说你和幺伯的事情,咱们两个人互相还能帮衬着些,如果是你一个人的话,我看不太好呀,你是不知道幺伯最近的状态,他就你一个儿子,骂你也是疼你,这你还不明白么。”姜偣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行呀,那就一起走,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你也能告诉我那个倔强的爹,自己儿子是怎么死的。”商定好了之后,我们让年长的技术员先回去了,至于小董的事情,我们让他先暂时不要说,等到姜偣回去之后会明明白白给对方家属一个交代。我和姜偣的探照灯一直目送着老者缓慢回行的身影。分开了大概五分钟,我们听到了一声惨叫,连忙向着老者离开的方向前去,老者躺在地上,下肢已经没有了,他的嘴巴还张着,满脸都是极其恐惧的表情,手指还指向头顶,嘴唇蠕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姜偣替他闭上了眼睛,将老者的尸体放到了和小董一起的一个小石碓后面,免得我们回来的时候剩下的尸首也葬进那怪物的腹中。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做好了准备工作。从山洞的大小来看,那个东西的嘴巴也就勉强能将一个人的半身塞进嘴里,我们将四个人的背包拿出来两两绑在了一起,扛在背上,弯着腰匍匐前进,这样一来就算是被袭击了,也只是被咬走了背包,能获得一个求生的机会,免得像是小董和老师傅一样,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看着姜偣的眼睛,我觉得他非常的坚决,不需要任何人劝阻,就算我去劝他,得到的结果无非是让我先回去而已。在黑暗中,时间的观念变得淡漠,直到觉得腹中空空的时候,我们停下来休息,吃了一点东西,漆黑的山洞之中渐渐能够听到水声,滴答滴答,不知道是头顶有水流经过还是山洞中的潮气因为低温凝聚成了水滴。反正低温我是感觉到了,阴冷而潮湿。“如果我死在这儿了,你记得让我爹把我放到红妹儿旁边的棺材里。”姜偣抽烟的时候这样说着,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抽烟,烟雾从探照灯前飘过非常清晰,他会长长地吸一口然后深深吸进身体,最后吐出来的时候已经非常淡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是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自己都会觉得有些落寞——姜偣会要求我在他死后对他有所照顾,他想躺在心爱的人身边,与之一起长眠,那么我呢?我能去哪里?他们只知道我叫恩子,连个全名都没有,如果我死了会将我安置在什么地方,如果我的父母亲朋此刻正在满世界地找我,当他们看到一个墓碑上刻着“恩子”两个字的时候,会知道是我么?人要是闲下来的时候,胡思乱想就完全无止境了,姜偣喝了一口水,脸上的表情非常倔强,“我得好好活下去!我他妈的不能被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要了命,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谁给他老爷子养老送终?谁去帮他伺候姜家!”我顿时笑了,但是心里面温暖了许多,我是一个容易被他人感染的人,自己的情绪经常受到别人的带动,此时因为姜偣的心情不错,我也开心不少,两人都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继续往前方出发。山洞会在某些部分变得异常狭窄,但是头顶的洞穴还是没有减少,这让我觉得有些不安,有时候背包会被头顶锋利的岩石挂住,而岩石和洞穴刚好是危险和死亡的代言词,当背包与岩石摩擦的时候,你会觉得像是身上盖着棉被就自然而然感觉到温暖一样,这个时候也自然而然地感觉到了危险和恐惧,永远就悬在下一秒。因为山体的狭窄,我的背包经常会被挂住,此刻又是,我已经掌握了技巧,扛好了背包往后退了一点,却还是没能弄下来,伸出手来习惯xing地想要把背包摘掉,可是……我没有想到,一伸出手竟然摸到了一个滑溜溜粘糊糊的东西。出于本能,我迅速地向后退了一下,“姜偣……”我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地颤抖,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嗓音有些干涩,姜偣回过头来,看到我已经退到了旁边,但是背包还悬在半空中,他下意识地过来帮我,我冲着他大喝了一声,“别动!”可能是受到了声音的惊扰,山体里那庞大的凶手突然松开了我的背包,我隐约看到了它,却只是黑漆漆一片,非常滑,一瞬间从山体之间缩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