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离开我的时候,我二十三岁,他三十岁。
在那之前,他曾经无数次地对我说过:“亚亚,快点长大,等你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我就娶你。”
纪终于没有娶我,还没等我长大,他就离开了我。而且一去就去得很远,到了地球的另一面。
那时是冬天,夜真冷,我躲在厚厚的棉被下闷哭了一整夜。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纪,就算见到他,他也不会再是我的亲爱了。
两个人,从此就这样远隔天涯。
第二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肿得像鱼泡的眼睛,我对自己说就算毁容也无所谓了,因为纪再也看不到我的美丽。
十九岁的时候我认识了纪,那时我还在念大二。同伴约我去蹦迪,那是我第一次进迪厅,坐着,不好意思动。身边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的坐着,那就是二十七岁的纪。
他是陪女朋友来的,她的女朋友化着很浓的妆,在闪烁的灯光下笑得像个妖怪。然后她蹦到我们边上对着纪命令说:“你给我起来,跳!”
纪的脸色是黑的。
他们对恃了很久,纪最终也没有站起来,女孩狠狠瞪他一眼,重新蹦到灯光下去,重新笑得笑一个妖怪。
独留寂寞而尴尬的纪,闷闷地坐在那里抽烟。
做为观众的我对此有些忿忿不平,出主意说:“你可以不必等她,先走。”
纪很奇怪地看我一眼,天,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还有一对很好看的眉毛,然后他说:“你怎么不去跳?”
“不好意思。”我实话实说,“第一次来。”
“那么,”纪说,“我请你喝茶去?”
戏剧般的相识,很久以后纪用四个字形容见到我的那一刻,他说:“惊为天人。”
纪的女朋友来找过我,把我堵在女生宿舍的门口,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从来没有见过会说那么多粗话和脏话的女人。更难以相信纪曾经和她有过四年的恋爱过程。
我一直站在那里很乖地听她骂。
脸上微微地笑着。
我要做这个世界上最有涵养的女人,我要让纪知道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最后是那个女人哭了,她的脸上又抹了好多的粉,被泪水冲得一道一道的。我带她到我的宿舍洗脸。
她很绝望地说:“你这么好的皮肤,竟然不用洗面奶。”
纪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我吓得有些魂不附体,我并不觉得美好。当着纪的面差不多刷了半个小时的牙。想起来了,又冲到衞生间里去漱一下嘴。
纪摇着头说:“本来我还想过份一点的,算了,留你一条命吧。”
那以后纪真的很少碰我。
最多就是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慢慢地在夜风里走,纪的手真大,他握着我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好小好小。
纪也总是说:“亚亚,你好小,小得我想把你吃进肚子里。”
我抬起头来看他,我以为他会吻我,但他只是在我的唇上蜻蜓点水。
那年春节我没有在家过年,妈妈把我的电话狠狠地挂了,她说:“你真的要跟着那样老的男人,就永远也不必回家了。”
我把纪的手机还给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寒风里,纪的鼻子冻得红红的,他说:“对不起。”
我笑笑说:“爱永远也不要说对不起哦。”
“值得吗?”纪又问我。
“值得!”我拼了命的点头。
除夕的时候我躲在纪的怀里看春节联欢晚会,可是我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我又拔通了家里的电话,妈妈在电话的那一端轻轻的哭泣。
第二天,纪买了飞机票送我到机场,还给妈妈买了朵尔胶囊。
妈妈紧紧地拥抱我,却把朵尔一把扔到了门外。
恋爱谈久了,才发现自己的恋爱并不像别人的那样。
同宿舍的好友也恋爱了,她把男友带到我们宿舍,然后挤着眼睛要我出去。我动作稍微慢些,便引来无数的白眼。
她的男友还给她送很肉麻的情诗,给她唱玫瑰情歌。
他们约我和纪一起去野营,纪不肯去,他说他怕蚊子。于是我也不去,我对女友我说怕蚊子。
纪离开了她以前女朋友老爸的公司,不过他依然找到了很不错的工作。他总是穿着很干净的衣服坐在写字楼里上班。他很注重仪表,衬衫要是有不慎有了一点点的脏,都会抽空回家来换上一件。
我喜欢上了熨衣服,把他的每一件衣服都熨得服服帖帖的。
我想唱卡拉OK的时候,多半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可以很大声地唱,然后放了张学友的歌,想象是他唱给我的。
我从来没有听过纪唱歌,他说他喝了酒后会唱,可是我蓄意地灌醉过他好几次,他都没有开口唱过一句。
毕业后,我没有回老家。
我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凭自己本事留在了这座城市,在一家公司做广告策划。虽然挣钱不多,但不用坐班,也很清闲。
有一次运气好,竟有大客户自己送上门来,我没日没夜地趴在电脑前做策划,他们对我的方案十分的满意,采纳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