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雅不明白自己怎么好端端得睡了一觉就莫名穿越了。她起初是被疼醒的。
身上的皮肤像是裂开了,每一寸都仿佛在烈火上灼烧。她痛苦得浑身都在痉挛,冷汗淋漓,脑海里同一时间涌进的大量负面记忆与情感更让她太阳穴要炸开一般痛楚。
“我是女人!是女人!我怎么可能长这样恶心的玩意儿!”
“我真的不想当alpha……别逼我……什么alpha,beta,omega……这个世界不正常……你们才是疯子!”
“我不要看到omega就只剩下最原始的兽性冲动……我永远不可能喜欢omega,那些柔弱的,像女人一样的生物。我才是女人啊……还有荒谬的发情期……这里到底什么鬼地方,你们又是什么,动物么?”
“我喜欢的是真正的男人,可是那些alpha男性不是战斗疯子就是精虫上脑的禽兽……”
“别让我上战场……为什么我不能像那些beta一样拥有选择权留在后方支援……为什么我是alpha……我不想死啊……我也需要保护,我害怕那些怪物……”
对自己性别强烈的憎恶,对这个混乱世界的恐惧,混杂着记忆的碎片在齐雅的脑海里冲撞,她咬紧牙关忍耐,直到痛楚逐渐消散,她才虚弱得将沉重的眼皮撑开。
融合了原主的记忆碎片后她意识尚有些混乱,眼前的人神色欣喜,含泪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能撑过来的,奇娅宝贝。”
饶是齐雅身体还很虚弱,也止不住抽动嘴角。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美艳得像妇人,柔顺的金色卷发披散下来,温顺得散落在两肩。
他生着西方人一般立体深邃的五官,眼瞳是海洋般的湛蓝色。
可是再怎么漂亮也是男人,用这样宠溺的语调称呼她为“宝贝”……对不住,她有点儿适应不良。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位是她的“继父”,是个beta,温柔贤惠,标准的□□——嗯等等,还是人夫?
也不知她会穿越过来与原主有什么联系,毕竟姓名发音完全相同。她正思索其间联系,病房的电子门在发出滴的一声响后无声滑开,肩膀上披挂着黑色军装的高挑女人径直走入。
她内里还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露出一线精致锁骨,胸部饱满呼之欲出。女人修身的军裤包裹着修长结实的双腿,脚下蹬着一双踩在地板上发出有力声响的军靴。
气场强大,面无表情,黑色的短发显得干净利落,不同于男人的漂亮,她的美冷漠厚重,像一把冰冷锋利的武器,美丽却让人胆寒。
这是齐雅的母亲,是个女alpha。毫不意外,她是个军官,只不过与才开始野外实战没多久就壮烈牺牲的“奇娅宝贝”,她已经作战数十年,如今统率着费尔诺防线上无数军事据点的其中一个。
作为旧时代结束后出生的新人类,同时又是六种性别中居于统治地位的alpha,虽然已接近五十岁,容貌却仍维持在三十的模样,而她的壮年期还非常长,要到八十岁以后才开始出现老化的迹象。
在注意到齐雅醒来后,女人冰冷的眼底仿佛有了些许温度。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冷冰冰的,“我以为你就这么被烧死了,也好,伊斯塔这几天的眼泪没有白流。”
齐雅别扭得开口,“……母亲。”
女人微不可察得绽出一丝微笑,难得听这个冷漠古怪的女儿这样叫自己一回。虽然她在内心已经高兴地满地打滚,在女儿面前却永远冷若冰霜。
“嗯,我会向你所属的海登据点提交存活报告。按照规定,濒死的重伤士兵至少会有三十天的休养期,安心在这里接受治疗,别忘了做日常基础训练,我可不想过上一个月又听说奇娅·艾利卡进了抢救室。”
说罢转向床边安静坐着微笑的男人,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了个吻,“既然她醒了,你也该跟我回家了吧?”
如果是在原来的世界,齐雅早就目瞪口呆了。她才从生死边缘里救回来,这就要撇下她不管了?
不过到了这儿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新人类alpha皮糙肉厚,战斗力和自愈能力是六种性别中最强的。
她如今浑身都缠满了绷带,从方才感受到的痛楚来推测应该是重度烧伤,除了脖子以上完好无缺以外,貌似左手差不多断掉了,右腿则有深度割伤。
重伤至此,昏迷了三天,在她苏醒的那一刻,奇迹般的,仿佛身体里有什么突然被唤醒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自我修复。
在如今的乱世中,作为主要战斗力的alpha是不可能被娇惯的,他们更像是兵器,只会被打磨锻造得更加锋利。
根据国家军事法,五岁起alpha就要入学接受基础教育,满十岁进入军校,进行为期五年的军事培养,之后是一到三年不等的基地实习,合格的才会投入战场。
虽然原主强烈厌恶抵触自己的性别身份,齐雅却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她在原先的世界里就不像循规蹈矩的传统女性,思想独立,有女权主义倾向,历来不喜欢依赖他人。
别人说女人该如何如何,她一向嗤之以鼻,依旧我行我素。如今变成了女性alpha,她感觉接受良好。
生理上的变化难道就意味着你不是你了么?
从最古老的父系时代开始,女人就被告知,你是柔弱的,是应该依附于男人生存的,是要生儿育女的。
即使到了现代,女性解放了,与男人表面上地位平等了,又有多少女性思想上真的将自己与“男人”看作平等的生命体的?
我必须要结婚啊,我都这么大年龄了……啊,我得生孩子啊,我是女人嘛。我忙啊,我又要工作,又要养育子女,还要操持家务……女人真累啊。
这就是女人么?这样的生活是她最想要的么?如果是,那么她便是幸福的。如果她是出于无奈,被这个社会,被文化,被社会习俗强迫的,她便是不幸的。
原主是这个身体三岁时穿过来的,但是十几年的异世生活也不能让她放弃原有世界的性别观。
她认为女人就该是“女人”的样子,长了那玩意儿就痛苦不堪,好像多了个东西就把自己全盘否定了。
齐雅能够理解,她也觉得自己需要适应,只不过她不认为女人就应该被身体的器官所定义。
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是否能生育,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看待自己,是否能看清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