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肉。脂肪也让人开心不起来。女人的身体让人作呕。我怀疑我的大脑或精神有严重缺陷,再不然就是眼睛的问题。我无法产生性欲,性器也毫无反应。无法感受到人体的魅力。手脚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活动而有的机能部位。甚至不懂女人为何需要乳房与臀部。两样东西是为了生孩子而存在还比较好理解。但是我实在很难接受肉与脂肪所形成的肉瑰竟会让人产生欲望这一点。老师笑了,他说我和他一样。这才对嘛!我拍打着大腿愉快地笑了。老师也不跟女人上床。老师拥有深邃的五官与颇具魅力的肉体。但是,他也不跟女人上床。没有兴趣,也不以此为耻。和我一样啊,少爷。你大概会和我一样孤独至死。老师这么说。如他所言,他的确是一个人生活,然后一个人死去。被他那样评断的我能够恋爱真是一件幸运至极的事啊。我的恋人是老师所收留的其中一个孩子。当我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魂魄立即被她吸引过去。这是一见钟情,也是我的命运。不是我自卖自夸,她真的是最棒的伴侣。有伴侣的日子幸福无比。但我想结束这一切了。因此,我拿起笔,有一种方式很适合结束我的一生。也许他人会觉得我的信很奇怪,读完便可随手扔掉。但是,我相信如果是她一定会收下这封信。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她会用冷淡的眼神看我的信,然后叹息并抱怨麻烦。茧墨阿座化。拥有超能力的女孩。她欠我一个人情。* * *纤细的手指触碰着我的眼皮,慢慢拉开薄薄的眼皮,让眼珠露出来。灰色的视线当中,角膜因接触到空气而感到不适,眼皮痉挛并试图闭上。过了几秒茧墨才松开手,双手捧着我的脸,近距离地观察我。鼻子闻到甘甜的香气,茧墨呼出的气息打在脸颊。她那白皙的脸孔在昏暗之中渐渐浮现轮廓,红润的双唇如花儿般鲜艳。我的视力开始恢复了。但是眼前所看见的景物还是有点怪怪的。几乎全黑的视线里,人与物品都成了一个个色块,淡淡地浮现出来。很像是水彩滴在画只上,呈现出暧昧不明的姿态。连一向熟悉的房间都像是异界里的景观一样奇怪。我的视力似乎无法忠实地反映出现实生活中的光景。一切是那样地不明确而模糊。「果然还是看不见啊。这么说来,你的眼睛还是不太正常。眼球在挖眼受害者的记忆刺激下,暂时停止所有机能。照理说,只要你的大脑能够理解到身体其实并无损伤这点就该恢复才对。」茧墨叹息。她走过我面前,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眼睛隐约能看见她白皙的肌肤。但是穿着黑色洋装的身体则与四周黑暗融为一体,就好像看到纤瘦的四肢凭空浮起一样诡异。「你的视力似乎没那么容易恢复,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不过,应该不需要太担心。即使有些不清晰,眼睛所看见的景物应该和现实也相差不远,就耐心地等它自然恢复吧。」听了茧墨的话,我点点头。着急也没用,现在的视力还不算完全正常,但是比之前完全看不见好很多。尽管不太清晰,却已经能掌握身边的状况。失明的那几天住进了茧墨家的医院,那段日子里没有人帮忙就什么事也做不了。但是现在这样至少能够自己打理生活起居。出院后我暂住在茧墨家,原本打算一直住院到完全康复为止,但是不正常的视力与肚子出状况让我决定提早出院。眼球的事件过后,视力不但没有完全恢复正常,连肚子的状况也恶化了。进入安定期的肚子再次渗出血丝,经常如女生经痛那样闷闷地痛。尽管肚子并未裂开,但是为了确保安全,我还是寸步不离地跟在茧墨身边比较安心。眼球被挖出所带来的冲击与痛苦,对男人的选择所存有的疑问,这一切都带给肚子里的孩子强烈的刺激。不论怎么安抚,她还是三不五时在肚子里发脾气。像个病人般躺在皮沙发上的我忍不住叹息,抬起手遮住眼睛,让黑暗笼罩着双眼。茧墨吃着巧克力一边说:「想睡了?还不到睡觉的时间,可以张开眼睛吗?有话想跟你说。」我坐起身,眼睛果然还是只能看见茧墨的脸和四肢。像一尊奇特的牵线木偶,只用线连结各个部位。在模糊的视线当中,茧墨的红唇看来特别鲜艳。我双手交握问她:「有什么事想说?小茧,我记得我已经给了伙食费啊。」现在的状况没办法做菜,所以三餐都跟业者订购真空料理包,送来时还顺便请他们替我放到冷冻库。但是茧墨听了却弯起嘴角,摇摇头。她腿上有一片轻飘飘的白色正方形。「放心,你该给的钱我都收了。总觉得你似乎尽可能地不和我说话。请你先忘记这无聊的抗争行为,可惜的是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有新的委托进来了。」茧墨丢了一个白色的物体到我身上,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张白纸。但是依我现在的状况还无法读取白纸上头的文字,正想把纸还给茧墨时突然发现一件事。这张纸好旧。摸着它时感觉到一种脆弱而湿润的触感。「这次的委托来自一个已经和人断绝来往的朋友。除了这张老旧的纸张,他手上大概也找不到其他质感好一点的纸吧?他突然找我出来。」——————喀锵。茧墨拿起杯子,碰撞出坚硬的声响。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体前方有个杯子正不稳地摇晃,放在杯里的金色汤匙闪耀着不祥的光芒。勉强还是能辨别出熟悉的物品,不过,看起来全都是一个个的色块。「——————他说他快要死了。」茧墨淡然地说。听不出任何难过的意味。她冷淡地读出委托的内容。「他说希望我在他死之前去见他一面。这就是委托的内容。但是我不相信那个老人真的想见我。在他那满足的人生落幕之时并不需要和我再次相儿。我相信,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理由让他非得见我一面。」茧墨喝着杯子里的饮料。红色嘴唇碰触白色杯身,液体流过被黑暗包覆住的喉咙真是奇妙。我摸了摸肚子,孩子正在里头安详地睡着。只不过是偶尔闹闹脾气,应该不致于破肚而出,即使茧墨离开几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尽管有些危险,不过若这是茧墨的决定,我也无权干涉。况且现在的我并不想做任何客人委托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去吧。虽然不太能理解委托的内容,但是请你务必多加小心。」我低头行礼。结果茧墨惊讶地说:「你在说什么啊?你得和我一起去。」「——————什么?」我疑惑地抬头。我的眼睛还未复原,也因此常常跌倒。但是茧墨却笑了,她如唱歌般流畅地说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出门就不需要特意跟你说了啊。听好了,小田桐君。我刚才不是说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吗?听到我那样说就应该要推测到这件事情也和你有关。」「但是我真的没办法跟你一起去啊,我的眼睛……」「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多说。尽管不想接受这个委托,但是我欠那个老人一个人情,不得不按照他所要求地去见他。那个人情可不是他死掉就能消除。」茧墨用一种若有所指的语气说道,我当场只能吞下反驳的话语。我必须遵从茧墨的命令,这就是肚子怀着孩子的我的立场。万一她之后拒绝替我塞好破裂的肚子那我就死定了。我叹息着并抬起双手。「丑话先说在前头,现在的我非但帮不上忙,连路都无法好好走稳,到时发生什么问题我可不管喔。而且你要负责带路。」「没问题。我本来就对眼睛看不见的你不抱过多期待呀。」即使如此茧墨依然坚持要我同行,这样不是会带给她不少麻烦吗?——————喀锵。像是回答我的疑问似的,茧墨将杯子放回桌上。她露出讨厌的笑容,弯成弧形的嘴唇看起来超不祥。在模糊的视线之中,她那融入黑暗的姿态有如一只美丽的妖怪。茧墨甜美而温柔地低语。「还不知道他想要我做什么,只是,去『他』那里的话,我很可能需要借助你的力量。」什么意思,我摸了摸渐渐蠢动起来的肚腹。茧墨温柔地微笑着伸出手,她摸着一个蓝色的正方形,打开一盒新的巧克力,空气瞬时充满甜美的香味。一个形状复杂的粉红色物体出现在她手中。像是两片花瓣般的物体层叠在一起,复杂的不像是花。认真地观察了几回才看出那是一只巧克力蝴蝶。茧墨将那美丽的昆虫送进口中。〔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