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周围有透明的墙壁。从很久以前我就有这样的感觉。我能从墙壁里看见外界的模样,尽管被墙壁所阻隔,内心感受到的痛苦依然相同。外界那如同外露的内脏般生气盎然的模样依然没变。墙壁里只有我一人,不过并没有人会靠近这片墙,所以墙壁内外并无太大差异。我像是在进行某种观察般,静静远眺著墙外的动静。我观察和我很像的对象,伸出手随意地伤害某样东西。我静静看著外界时而发生的惨剧,事不开己地从旁观察,点头称是。这片透明之墙永远不会崩坏。就算能够邀靖某人进来这里,墙壁本身也绝对不会消失。而且,根本不会有人造访这里,我也不能邀靖别人进来。我提出这样的邀靖,结果就是害死了那个孩子。所以,从今以梭,我仍将孤单一人。我并不奢望能和其他人一样幸福,幸福对我而言大太奢侈。人类不可能要一个像我这么差劲的人。透明之墙非常厚实,让我永远无法离开。这里离什么都太过遥远,只有无尽的孤独。幸好墙内适合生存。水缸里的我只是毫无意义地重复著呼吸的动作。这样就足够了。这样就十分足够了啊。长久以来,我一直、一直……如此深信不疑。唉、即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要想。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我的思考。所谓的幸福究竟是什么?* * *叽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车子紧急煞车,发出惨叫般的声响之后停了下来。舞姬一鼓作气冲下驾驶座。定睛一瞧,发现车子再往前一点就撞上围著前院的栅栏。我跟著打开车门。眼前出现的塔型建筑很像就是唐缲家。舞姬高声呼唤著我。「快帮我搬运雄介先生,快!往这边走!」我的左手还是不太灵活,但现在的情势不容我迟疑,我立刻请白雪帮忙。她在沾上鲜血的袖子上写出,虎』。我和白雪合力将雄介从后座移到老虎背上。白雪一起坐上虎背,抱著雄介。随后老虎便跟在舞姬后头。我也快步跟上他们,打开大门之后,冲进屋内。屋里的情况仍维持我离开时的状态。大量的乌鸦融解,变回墨汁。地板到处是墨渍与人偶的残骸,宛如杀人现场般凄惨。舞姬见了这一切却面不改色,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她踢开脚边的人偶残骸,急忙走向二楼。舞姬家没有走廊,而是区分成几个圆形的房间。其中一个房间非常像是手术房。房间中央放著手术台,旁边的架子里放著各式各样的工具。我们让雄介躺在手术台。舞姬迅速扎起头发,头也不回地对我们下达指示:「请帮我烧点开水。请到一楼入口,打开左手边的门兢能找到瓦斯炉。那边有烧开水专用的水壶跟容器,水烧好之后请装在容器里拿到这里来。」我们照著舞姬的指示回到一楼烧开水,然后跟白雪两人将开水搬到手术房。舞姬趁我们烧水时完成准备工作,她戴上消毒过的手套及口罩,手里拿著剪刀,雄介身边堆满大量零件。齿轮与螺丝,还有其他堆积如山的不知名零件。零件旁则是手术刀与老虎钳,螺丝起子与扳手等工具。看起来就像是工具箱里的东西全倒出来了一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替人动手术用的东西。舞姬拾起头,看著满脸讶异的我们。她拿起剪刀,眼神严肃地看著我们。然后,她气势十足地宣告。「请两位出去,接下来就交给我。」* * *我们照舞姬所要求的走回一楼等候。我们回到最先进入的房间内,打开所有的灯,拿来两把原本面对面排著的椅子。我跟白雪一起并肩坐下。看了看四周,玻璃的碎片如星星般闪闪发光。窗户被打破的缘故,室内温度有点低。但是我们并不想换地方等候。凉爽的夜风吹著发烫的头,反而觉得舒服。我深深地叹息。我觉得好像还没自恶梦中醒来,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雄介没了双腿的模样。舞姬究竟想对雄介做什么?我没有细问。但是她那么肯定的说雄介不该去医院,而是该来唐缲家接受治疗。我认为她没有说谎。如今也只能相信舞姬。我甩甩头,身旁的白雪打开扇子。『雄介先生的脚为什么不见了?小田桐先生,什么原因造成这次的怪事?』「………………………………为什么?这……」白雪的问题让我回想起那个穿红衣的女人,头痛却瞬间恶化。好像有人拿什么东西压著我的头盖骨一样疼痛,我想到红衣女人的嘲笑。但是我越想要在脑中勾勒出她那诡异的姿态,头痛就越发激烈,记忆似乎更加模糊。若我说出口,记忆好像会更不清楚,于是我决定不开口说出关于那女人的记忆。我不能失去这段扭曲的记忆。我必须要将这红衣女人的事情告诉某人才行。如果是茧墨阿座化,一定能够猜出这个女人的真实身分。我摇摇头,喉咙挤出一个嘶哑的声音。「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说。」我刻意不再多想,企图让红色的影像深深印在脑海。白雪感到困惑,但是依然阖上了扇子。她低眉敛目,过不久再次打开扇子。似乎还想问我其他的问题。她有些犹豫地写著。『见到上次你开车,还有刚才你搬运雄介先生及拿著热水时的样子之后,我有一个感觉。』「……………………什么感觉?」『小田桐先生,你的左手是不是有点不灵活?』白雪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感到很讶异。她的大眼睛看著慌张的我。意外的提问让我脑中一片空白,编不出任何理由。但是我还是回答:「没有啊,怎么会。」白雪露出难过的表情,她的表情让我发现一件事。其实她在问我之前早已知道答案,只不过想听我亲口证实罢了。这时说谎也已经没有意义,我只能默默地点头。白雪紧抿著嘴唇,想继续写字,却又踌躇地停笔。她打开扇子后又阖上,接著将扇子收进腰带,倏地站起身。「…………白雪小姐果然生气了。」她伸出纤细的双臂,将我的头拥进她柔软的怀中。就这样静静地抱著我。被她的动作吓到的我试图挣脱,但是她依然不肯松手。有水滴掉在我头上,白雪哭了。我转动脖子,抬头看著她,盈满泪水的眼睛充斥复杂的情绪。痛苦、难过与怒意。还有无限的哀伤。「………………………………白雪小姐?」察觉到我的注视,白雪动了动嘴唇。她无声地诉说。她不停地、不停地重复著相同的话语。『这个傻瓜。』她摸著我的头,一边啜泣,一边用嘴型说:『你一定很痛苦吧。』我不禁屏住呼吸,惶恐地望向左手。双腿可能被夺走所带来的恐惧鲜明地复苏,想起当时那种强烈的厌恶。我不想再牺牲了。我现在终于知道当时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念头。我似乎觉得很难过。我果然很难轻易接受左手无法正常使用的事实。我一直没有正视自己的心情。不断的压抑,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了。愚蠢的我明知这一点却还无视自己的心情。白雪的话让我察觉到这一点,同时也深切地想著。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对我这么好?如果我不忍住可能会当场哭出来吧。我竭力忍耐鼻酸的感觉,然后对白雪说道:「…………白雪小姐,我……」但是白雪不肯看我,她一定感到很受伤吧。伤害她的不是别的原因,正是因为我对她的欺骗。就算我不肯说,左手受伤的事实依然不会改变。既然我们一起行动,就不该隐瞒白雪左手的状况。「对不起,我没告诉你。」白雪默默地打了我的头,接著更用力地抱紧我。她突然仰望著天花板,我也跟著她的动作抬起头。雄介和舞姬所在的方向并未传出什么声音。我们陷入沉默,气氛凝重。白雪静静地放开了我。她坐回旁边的椅子,朝我伸出纤细的手。我被她的手吸引,不禁伸出手握住她。白雪再次蠕动嘴唇。『让我们一起祈祷吧。』「好……就让我们一起祈祷。」这也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我和白雪一起闭上双眼。我们不知道舞姬想对雄介做什么样的处理,只能够相信舞姬。所以我们要继续诚心地祈祷。〔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