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院了!”
一个院警怒吼一声,拉起了三弟,和另外一个院警一起,拖着他在地上行走。
“可是他……没有家啊……”二哥说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出院呢……”大哥说道。
头上流出的鲜血在身后形成了一条断断续续弯弯曲曲的线。
“扬帆——起航!”
“扬帆——起航……”
两个院警将三弟带走了,他们走过休息室的时候,恶狠狠瞪了赵直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下一个就到你。
赵直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三弟没有出院,他永远都出不了院。
可是,他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大哥,二哥还在后面追,那是离别的奔跑,踉踉跄跄,满面哀伤。
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三兄弟,他们唯一的爱好是划船,他们最想做的事情,是出海。
三弟最喜欢扬帆了,大哥最喜欢掌舵了,二哥擅长规划航线,手拿指南针,探测天气,规避风险。
他们三人形影不离,乐乐呵呵,即使是在洗澡的时候。
少了一个人,这艘船就走不了,即使能走,也走不远。
为什么要拆散他们?
是谁要拆散他们?
三弟要被带去哪里?
这样的问题像虫子一样钻进他们的脑海,不停地拱着他们混乱的思维。
忽然间,大哥停住了脚步说:“二弟,我们出最后一次海吧。”
二哥也停住了说:“嗯,大哥,我们出海吧。”
大哥二哥一起喊:“三弟哎,出海喽!”
三弟一个刹车,拽住了前面两个院警,双腿在空中摆动,双脚在地面上踢踏。
“嗨——出海啦——”
耳边响起了翻腾的浪花声,放眼望去,一片蔚蓝。
海鸥从海面上飞翔而过,衔起一片水花洒在三人的头上。
“前行五十里,左偏30度行十五里,右偏60度行一百里,目标焦木岛!”
“扬帆!”三弟高昂着头颅,望向头顶的纯白帆布,‘哗’地一声,手中的绳索松开,奋力一甩,“起航——”
“舵在手,往前走,不偏不倚,海面走!”
三兄弟最后一次出海。
泪湿衣襟。
三弟的喊叫声逐渐远去,消逝在了楼下。
没有人知道他将被带到哪里去。
“我猜,他应该回不来了。”一个声音响在耳畔。
一个怀抱白猫的老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赵直的旁边,他是三叔。
“你怎么知道。”
“在过去,也有被这样强行带走的病人。”
“他们被带去了哪?”
三叔摇了摇头,目光遥远,触不可及。
他怀抱白猫,缓步走向了病房。
就在这时,一名院警站在走廊中间大声吼道:“早饭时间到!病人回病房!”
禁闭时间依然没有结束,尚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
走廊里的鲜血还没有干涸,一滴一滴,连成线,看起来触目惊心。
一个黑色的身影忽然撞了一下赵直的肩膀。
黑色的身影回过头来,一双阴沉的眼睛盯着赵直,他似乎冷笑了一声,随后转过头,走了。
“冷空。”赵直喊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踏出这一步。
冷空回过了头,他的脸很冷,像是冬天的冰面上结着一层霜。
“我想和你聊聊。”赵直说道。
“聊什么?”
“你不知一直想和我聊吗?”
“可我现在不想了。”
赵直笑了笑道:“那我们就聊聊别人。”
“谁?”
“你的好朋友,梁哲。”
冷空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身,他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没什么可聊的。”
“他是我师傅!”
赵直喊了一声。
冷空的身子霎时停住。
可他没有回头,几秒钟后,他快速朝着自己的病房走去。
“轰隆!”一声响,病房的门被统一关上。
赵直趴在小窗口,透过铁栅栏,望向外面。
他的表情很严肃,眼神很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