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严沫和往常一样,清醒了就装傻,选择性忘记一些事情。而记忆犹新的顾天海一大早看到她便向她伸手讨债,想赖账的严沫在顾天海拿出酒吧付款票据之后不得不承认债务的存在。在翻箱倒柜许久之后,严沫拿出了租房合同,愉快地将上面的三个月改成10个月。
“三个月的租金是一千五,你替我付的两千可以抵四个月的租金,然后我再送你几个月居住期限,你看,成不?”
严沫头头是道地说着,一副商人的模样。伸手讨债的顾天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再次扶额叹息。
虽然他看得出严沫没什么钱,但是没想到会穷到这种地步。
“也行,但你得发誓以后不去酒吧,不乱喝酒。”
严沫见顾天海妥协了,急忙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绝对不喝酒了!”
顾天海对这个誓言深感质疑,但看时间差不多要上班了,只好出门上班了。严沫看着顾天海离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还以为顾天海会一定要她还钱,看来顾天海这个人挺不错的。
昨天若不是他去找她,现在的她估计还烂醉在酒吧里吧?
严沫神色黯淡地望向天花板,她明明很讨厌酒精的味道,却因为那个始乱终弃的混蛋而学会了酗酒。她不应该这么堕落,堕落的就连自己都有点瞧不起自己了。
幸好还有顾天海。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严沫打了个激灵,满屋子地寻找手机。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踢进了床底,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机从床底掏出来。
来电显示人是漫画出版社的责任编辑,严沫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急忙按下接听键。
“严沫!你为什么总会在关键的时候闹失踪!我QQ给你发了几百条信息,你都没看到吗!”手机里的声音是歇斯底里地咆哮,严沫急忙飞奔到电脑面前,快速开机。
登录QQ的时候,责任编辑的头像不停地闪烁着。
严沫急忙点开聊天窗口,责任编辑通知她有一本漫画过稿了,需要进行后期修改,而严沫一直不回复,责任编辑发了无数个窗口震动提醒也无济于事。最后,责任编辑只好翻出了她的手机号码拨过去。
“啊,我现在看到了,我过稿啦?太好了!”严沫在自己的房间内欢呼雀跃,情场失意,事业终于有起色了!
“你不要高兴得那么早!你的漫画细节不完善,而且,结尾要改!还要后期上色,下周三交稿,现在周五,你有五天时间,交不上来,同样会被退稿!”责任编辑给严沫打响了警钟。
严沫看了看日历,挂了电话之后开始将那堆草稿找出来进行修图。
顾天海因为工作的原因,要去另一个区进行实地考察。他给严沫编辑了一条短信后随着公司的人去了西区。而当他完成实地考察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
打开别墅大门,灰尘味迎面扑来。黑暗的室内洋溢着泡面和速溶咖啡的味道,顾天海不由得皱眉,一边往前走一边摸索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严沫?”顾天海一边收拾大厅的垃圾,一边来到二楼,走向严沫的房间。
严沫的房门没有关闭,台灯的光从屋内透出来。为了更清楚地看见屋内的情况,顾天海打开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灯光乍明那一刻,顾天海的心口紧缩了一下,感觉眼前的画面十分惊悚。
看似几天没洗头的严沫顶着黑眼圈,转过头望向他,浓郁的咖啡味仿佛能从她身上溢出来。她的电脑桌上乱成一片,数字画板和各种绘画专用笔铺得到处都是。
“我在工作,你不要打扰我。”这句话从严沫的口中说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顾天海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帮她关上门,远离那片阴郁的“磁场”。
已经熬了几个晚上的严沫继续埋头修改画稿,而她熬夜修改的原因并不仅仅是为了过稿,还因为人在彻底忙起来的时候,就会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顾天海从一开始就觉得严沫是个很奇怪的女房东,所以对她的所有行为都已经见怪不怪。可虽说见怪不怪,但懒惰成性的严沫如此拼命地绘画,定是有什么心事。
顾天海在洗去一身疲惫和尘埃之后,躺在床上思考严沫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他才离开三天,严沫便呈现出了十足的失恋大龄剩女状态,生活也变得和之前一样乱七八糟。
果然,他不在的话,严沫的生活就不能自理了。
算了,还是不要想和她有关的事情好了,毕竟他跟她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顾天海停止了胡思乱想,起身关了房间的灯,盖上被子就睡觉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吱呀”的开门声响起。睡得迷迷糊糊的顾天海并没有很在意,因为实在太累了,不管进来的是贼还是严沫,他都不想起身查看。
“天海,我睡不着,但是我好困。”严沫像鬼魂一样,裹着一床白色的棉被坐在顾天海的床边。微微睁开眼睛的顾天海差点以为自己见鬼了,忽地从床上弹起来,打开台灯。
灯光落在严沫的侧脸,她几天没洗的头发透着油腻的光泽,因为失眠和不停地工作,她看起来面容枯槁。
“那我们数羊吧,数羊就能睡着了。”
顾天海和严沫一起靠着床背开始数羊,严沫从一一直数到了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了一千,但就是睡不着。而在外面奔波了一天的顾天海已经睁不开眼睛,他一点点地滑了下去,落在了枕头上,意识游离在九霄云外。
“顾天海,你给我起来,你不能睡,我都还没……”后面的话严沫并没有说完,因为困倦的顾天海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单手搂住了她。
淡淡的沐浴露香,在体温的作用下透着些令人心安的味道。严沫依靠着顾天海的胸膛,感觉所有压力和悲伤的情绪都被驱散。这种安心的感觉滋生困倦,激起了睡意,最终她靠着他的胸膛睡着了。
梦里,严沫看到了正在厨房做美味佳肴的顾天海。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系着藏蓝色的背带围裙,然后端着香喷喷的烤鸡转身冲她温柔一笑。
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烤鸡,而顾天海却将碟子举得高高的,不让她触碰。于是她挥舞手脚,又蹦又跳,最后停在原地流口水。
“你过来亲我一下,我就给你吃。”顾天海使坏地说,梦里的他像一个小恶魔,用美食诱惑着她。严沫看着那香喷喷的烤鸡和秀色可餐的顾天海,张开怀抱扑过去亲吻他。
“轰隆”一声,重物落地。严沫既没能亲到美少年,也没能吃到烤鸡,而是和冰冷的地板亲密接触,正面相迎。
“哎呀!”从梦中惊醒的严沫一边揉着额头,一边从地板上爬起来。
她环顾房间一周,并不宽敞的房间被收拾得井然有序,一点也不凌乱,和她的“闺房”形成鲜明的对比。而房间内已经没有顾天海的身影,严沫擦了擦残留在嘴角的口水,走向大厅。
一大早被严沫的口水浸泡醒来的顾天海,正在大厅内打扫衞生。严沫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上前问候。
“小海,你怎么一大早就起来打扫衞生?”
顾天海抬起头看了严沫一眼,想起昨晚在自己怀里拳打脚踢的严沫,心裏一阵后怕。
他以后睡觉一定要锁门!
“平安夜快到了,得打扫一下,对了,你有不要的东西吗?清理一下,我一会儿顺便拿去丢掉。”顾天海看着自己清理出来的一堆杂物,顺便问了下严沫。
她连衣服都懒得洗,想必会有很多杂物。
闻言,严沫揉了揉下巴,思考了片刻,点点头,转身去收拾杂物……
在严沫的床底有一个大大的复古箱,裏面装满了她二十多年来的收藏品。小到弹珠,大到动漫模型。
箱子里的东西杂七杂八,长期没有进行清理。严沫开始整理箱子里的东西,将不喜欢和不需要的东西清理出来。
一个礼物包装盒安静地躺在箱内最底部。严沫已经忘记了裏面装着的是什么,当她将盒子拿出来的时候,相册和毛衣散落了一地。
满满的回忆像剪辑的电影,一遍遍地在严沫脑海里循环播放。打开的相册内是她和李昊的合照,他们一起过了很多节日,也去了很多地方,最后却走向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严沫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毛衣。这是李昊离开那年她特地准备的圣诞节礼物。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对方,这份礼物也一直压在箱底。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时间过得真快。
“这些,都是要丢掉的。”严沫将毛衣抱出来,丢在顾天海面前。
“这看起来都没穿过,为什么丢掉?”勤俭持家的顾天海有些好奇,他捡起地上的毛衣比画了一下尺寸。虽然这毛衣的做工有些粗糙,但看上去他应该能穿,“这做工似乎有点粗糙,在哪儿买的?”
“自己织的,一直送不出去,留着也没用,丢了吧。”
“送我做圣诞节礼物吧。”
顾天海将地上的毛衣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灰尘,虽然毛衣的做工粗糙,但却是严沫那个粗心鬼一针一线织出来的,他有些舍不得。
“你喜欢的话。”严沫微微垂下眼帘,神色有些黯淡,而正低头检查毛衣有没有破损的顾天海并没有看到。
“那我去试穿一下看看。”像捡到宝贝的顾天海拿着严沫亲手织的毛衣回了房间试穿,当他回到大厅的时候,严沫已经不在别墅内。
一股烧焦的味道从阳台飘进来,顾天海以为外面着火了,急忙跑到阳台寻找火源。只见严沫站在楼下院子里的树下,正在点火烧相册。火苗在风中窜动,撕咬着那本厚厚的相册。
顾天海分明看见凝聚在她下巴的泪水不停滴落。这大概就是她这段日子熬夜画画、失眠的原因吧——因为相册里的那个人。
顾天海抓了抓毛衣的领口,似乎能感受到她织毛衣时的欢喜,也似乎能感受到毛衣送不出去时的悲伤。
她的眼泪,是为那个叫李昊的人流下的。她所有的悲伤情绪,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顾天海走下来站在严沫身旁的时候,她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在火苗中逐渐消失的相片,泣不成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的顾天海抬起手,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脑袋瓜上,有些宠溺地揉了揉。
“这裏风大,沙子容易吹进眼睛里,我们回屋吧。”顾天海没有揭穿她,他知道,严沫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天海,我们一起过平安夜吧,一起倒计时。”
“好啊。”顾天海点点头。
如果那个叫李昊的男人总是让她流眼泪,那他想成为那个,能让她一直开心笑着的人。
12月24日的时候,严沫终于结束了赶稿生涯。为了过一个完美的平安夜,严沫画了一组很可爱的漫画。漫画上的人物是她和顾天海。
顾天海看着像孩子一样的漫画人物,觉得十分有趣。他帮忙将这些可爱的漫画人物贴到玻璃上,阳光透过玻璃和画纸,将上面的线条勾勒的更加清晰。
将别墅里裡外外都打扫干净的两人开始布置室内,彩色的丝带和五颜六色的彩灯挂得满屋子都是,麋鹿的贴画铺满了墙壁。圣诞节的花圈和铃铛挂在了门外,严沫用纸盒做了一棵圣诞树,并在上面挂了一些假苹果和铃铛。
“小海,你去我房间把颜料拿过来,我要给我们的小苹果上颜色。”坐在地板上装饰圣诞树的严沫对身后正在贴画的顾天海说道。
顾天海转身就走去了她的房间找颜料。严沫的房间太乱,顾天海找了许久才找到那盒压在密密麻麻的画稿下的颜料。
在将颜料盒递给严沫之后,顾天海的强迫症和洁癖症一发不可收拾。他拿着标签纸和收纳工具走进了严沫的房间,将她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贴上各种标签。
一个小时后,大功告成的顾天海热出一身汗。他稍微打开一点窗户透气,窗外的风吹进来,一本放在窗边的画稿被风吹散。顾天海急忙将散落一地的画稿捡起来,按照页码排好。
“美甲少年的春天?”顾天海看了看画稿的标题,冒出一阵冷汗,没想到严沫还重新画了一次。顾天海百般无奈,却没有撕掉,而是坐在靠着窗台翻开看了一遍。
漫画里的男主角是一个生活艰苦的少年,原本去应聘服务生的他因为长得太好看,被老板娘误以为是女生,给了他一套女生的工服,并让他走向那扇通往美甲大厅的门……
顾天海翻阅着,本想着剧情到最后男主角应该成为出色的美甲师,不料再翻一页,画风就不一样了。男主角因为走错门而穿越到古代,阴差阳错成了皇帝,遇上了一个绝世丑女……
看到这裏的时候,顾天海忍不住稍稍捂嘴笑了出来,但再往后面翻的时候,已经没有内容了。故事没有结局,想继续看下去的顾天海也只好将漫画放回整理好的书架上。
大厅内,严沫终于将圣诞树和小苹果弄好了,她拍拍手起身,看着从自己房间走出来的顾天海。面面相觑片刻,顾天海还是没忍住笑。
“你好像彩虹。”顾天海看着衣服七彩斑斓的严沫说道。她做事情总是笨拙而又可爱,让他觉得跟她相处很轻松。
“哼!”严沫哼唧了一声,回了房间换衣服。在她踏入房间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不由得惊呼起来,“顾天海,是你帮我收拾了房间吗?好干净!”
严沫转身跑出来,扑进顾天海的怀里,一顿乱蹭:“和你一起住太幸福了,你在这裏长租吧!”
顾天海微微一颤,不由得脸红起来。严沫激动起来的时候总是会忘记男女有别,这一点倒是让顾天海有些头疼。但听到这样暧昧的话,顾天海不由得轻轻扬起唇角。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了,我们去超市买一些回来放着吧,不然晚上倒计时的时候没东西吃。”顾天海提醒道,严沫屁颠屁颠地跑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和他一起出门进行采购。
顾天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羽绒服,上面染上了严沫身上的颜料。他叹了一口气,也回房间换衣服。
华润万家的字眼嵌在一栋大型建筑物的外墙上,这是这座城市最大的超市。裏面有各种生活用品和生鲜食材,还有各大品牌的专柜。顾天海喜欢去这裏买东西,因为这裏距离严沫家最近,也靠近上班的公司。
很久没有来过超市购物的严沫推着购物车到处奔跑,超市内充满圣诞节的气氛,各大货架都摆上了圣诞老人的头像,圣诞快乐的英文歌也回荡在超市内。见到什么都往购物车放的严沫十分欢乐,而跟在她后面的顾天海则无奈地将她丢进车子里的商品一一摆回原位。
“严沫,不要再把各种口味的方便面丢进购物车了!”跟在严沫身边的顾天海怀里抱着一堆要放回原位的方便面,而严沫选择性失聪,继续行动。
她一下子玩散装绿豆,一下子将手插|进散装米里,最后严沫跳进购物车里,让顾天海推着。顾天海只觉得超市内的导购大妈想把他们赶出去。
“这个看起来很好吃!”严沫正要伸手去拿货架上的薯片,而顾天海打了打她的手,推着她走向生鲜区。
“不准吃那么多垃圾食品,我们去买一些肉和蔬菜,晚点涮火锅。”
严沫噘着嘴,恋恋不舍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零食区。
因为要买生鲜食材,严沫只好从购物车内跳出来。两人选择了一些涮火锅的材料之后,推着车子去了收银台付款。
收银台后面是服装专柜,瑶瑶就在前面的专柜上班。顾天海还在整理食材,严沫已经跑到了不远处的专柜探望闺蜜。
“这位小姐,您的品味真是太好了,这件皮草可是我们今年最新推出的,也是我们店里价值最高的,想必穿在您身上一定光彩照人。”穿着工服和高跟鞋的瑶瑶将长发盘在脑后,淡淡的妆容让她有种空姐的斯文感。此时,她正在为一名穿着打扮奢华的年轻女性推销皮草外套。
“嘴巴真甜,就要这件吧。”说话的是一位长发女性,她的头发染成了淡栗色,红唇和淡妆有些不相称,却透着女强人的气息。她从LV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瑶瑶,“刷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