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有水一样柔软的物体缓缓在眼眸处游移，我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我瞬间黯淡下去的脸色。我低声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我心裏已经挤压了几年，我一直想问你，但却不知道可以去哪里问你。那么今天，你能回答吗？能否面对你的心对我直接地真诚地回答？”

他的手随意地敲击着桌子，漫不经心地说：“好！你问吧！”

勺子在咖啡杯里慢慢搅动，看着那些涡旋，一幕幕的往事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第一次的牵手，第一次的拥抱，第一次的亲吻，他微笑的脸，干净洁白的衬衣，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那一切恍然还在昨日，再回头已是千年。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说了出来：“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他的手停止了敲击，静静地搁在了木制的桌面上，久久地沉默，之后才长长叹了口气：“如意……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

“我不想听别的解释，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真正地爱过我？还只是，因为寂寞而产生的一段暧昧，那对于你来说，不是爱情。对不对？”

他又是久久地沉默，我鼓起所有的勇气，抬起头，正视着他的双眼，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我想，我那时候是爱你的，不是因为寂寞而来的一场暧昧，毕竟那时候我也年轻。可是，请原谅，我并不是一个只是为爱而活的男人。”

他慢慢转开视线，沉浸到往事中：“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将这段幼稚的初恋看成过往云烟。也许我错了，女人和男人不太一样……但是如意，我相信你也会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的，你也会明白，生活里有比爱情更加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们去追求和把握，那些东西可以带着我们朝更远更高的地方飞翔，而爱情，它只会给我们幻想，让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要没心没肺地歌唱。”

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冷地笑：“我不明白这样有什么不好？就算爱情只能给人幻想，让我们在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能够歌唱，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不好？对于我来说，爱情，从来就是比世界上一切物质更为宝贵的东西，当你拥有了名利地位权势金钱的时候，唯独没有爱情，你就算想幻想歌唱，只怕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所以，你看我们是多么的不合适。我是现实主义者，而你是理想主义者，你看不起我，恨我，可是我要说的是，我现在很满足，我觉得我要的生活就是这样，我，骆戈，从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到，这样富足稳定又掌握自己事业的生活，才是我的全部。可是你呢，理想主义者的如意，你现在拥有什么？我不否认你的才华，当初就是你的聪明和才华吸引了我，可是现在，你还在为人打工，还在为了这个广告要看人家的脸色，说句现实的话，在这个城市里，你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吗？找到了一个别人无法取代你的位置了吗？”

我望着面前的骆戈，多年来的心结忽然开了，其实，他错过我，未尝不是我的福气，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他的观念里，爱情是可有可无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多余物品，他追求的，是男人们梦想的成功的事业。他并没有错。

而我，对于我来说，爱情就是我的空气，我可以没有一切但是我不能失去空气，空气充盈在我的生活之中，因为它我才是活着的一条生命。我也没有错。

错的，只是我们当初的相遇，错的，是我们以为的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只是，他明白得早，早已抽身而退，而我，却白白耗费了青春最美好的年华，依然沉浸在美好的幻梦里不曾醒来。甚至在今天，还在追问他是否曾经爱过我？

“当初你突然离开我，是因为你认为徐玉才是可以给你带来理想生活的女人？”我问道。见他一脸犹豫，我解释：“我只是需要答案，并不想追踪什么。”

骆戈想了想，眉头紧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市侩，如果我这么市侩，我现在和徐玉的生活也不会这么快乐和满足。我只是在对的时间选择对了可以和我携手走完人生的人，只是那时候不得不先对你提出分手——这件事情，石头认为我自私，可是我想，我和你分手对你也是负责的行为，与其和一个根本不合适的女人在一起继续梦游一段梦幻般的爱情，不如快刀结束，彼此寻找新的幸福，你说对吗？如意？”

我努力让自己微笑，意味深长地说：“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才想明白以前所有的一切。”

他喝了口咖啡，神态平静了下来，说：“其实，今天请你喝咖啡，是有正事要谈。现在，我们可以忘却过去，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开始谈论吗？”

我亦神色平静地回答：“好！”

钢琴声从角落里幽幽地飘来，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开始想念苏飞扬手心裏的温暖，想念他对我说的那句话：“‘如意，你知道吗，那个男人放弃你，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

而原来，这个错误，就是要让我在5年以后遇见你，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