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路两旁的沟里积水很多,看起来格外泥泞。
寒时打着“审查学校建设工作”的旗号,在一堆负责人的拥趸下进到新建的学校里。
操场上一帮支教老师撸着袖子擦着汗地收拾院里的积水。
寒时的目光扫过一圈,既没有看到学生,也不曾见丁玖玖的身影。
面无表情地端凝了半分钟,寒时侧过身,看向身旁那个姓林的负责人。
“你们之前不是说,校区建设基本已经完成?”
负责人吃不透这话里的意思,只得小心擦着汗,赔笑应声:“是的,寒先生。”
“既然已经建成,这种基本的排水工作为什么还需要支教老师来做?没有正常的排水疏通系统?”
负责人继续擦汗,“排水疏通这个……这个……额……”
后面有人连忙接话,“这个是外包项目,也在收尾工作里,暂时还没有完成。”
“外包项目?”
寒时嗤笑了声。
他转身,微微躬身过去,拍了拍那开口的负责人的肩膀,笑得温润无害——
“你们还真是拿我当什么也不懂的二世祖糊弄了,嗯?”
“……寒、寒先生——”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和排在肩头那两巴掌,差点把那负责人压得跪下去。
“没关系,”寒时笑笑,眼神却冷,“把你们这整个项目的所有借贷账目全送回总公司,我不怕麻烦——哪怕调一整个会计部门高薪加班一个周末,我也一定帮你们把这些烂账捋清!”
说完,寒时径直往里走。
那几个负责人慌了,连忙喊着“寒先生”就要上前追,却被寒时随身带的保镖直接拦在了身后。
进到校区裏面,寒时面上冷意缓和了许多。
校区内的多数支教老师,在这两天都已经听说也见过了这位来历不凡的审查代表。此时与他照面,纷纷打起了招呼。
裏面有些面皮薄的女生,在和他对视后还会忍不住红了脸。
寒时走了半圈,仍未见丁玖玖的身影后,便索性从旁边拉了一个男生询问——
“你们丁老师不在学校?”
那男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丁玖玖师姐吧?”
“对。”
“她在那个教室里。”
男生伸手,指了指教区最深里,贴着山前树木草丛的一间矮房。
“刚刚有个同学过来,说总觉得那间教室后面有动静,丁师姐就跟着过去看了。”
“……有动静?”
寒时皱眉。
“具体什么我也不清楚。”
“好,谢谢。”
寒时迈开腿走向这男生说的那栋矮房。
其余保镖去拦那些负责人了,还有一个跟在寒时边上,此时也面色不善。
“小寒总,山里暴雨原本就危险,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寒时瞥他一眼,敷衍地嗯了声。
两人前后走到了那房前,还有几个女生在外面清扫积水。
见寒时近身,其中一个最先抬头,然后慌忙拽了拽另外两人。
三个女生都有点兴奋又不好意思地看着走过来的男人。
寒时习以为常,开口。
“你们丁师姐在这间教室里?”
“……对,”最先看见他的女生压着赧然开口,“丁师姐刚进去,估计还——”
话声未落,几人头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
像是夏日里的闷雷一般。
但寒时脸色却突然变了。
他抬头看向房后矮山——
“山体滑坡!组织所有学生迅速撤离!”
寒时几乎在第一秒钟就厉声出口,旁边的保镖吓懵在原地,被他一脚踢在小腿上——
“快!”
校区里的学生终于回过神,尖叫声前后响起,所有人疯了一样地往校外冲。
这刹那间,那保镖也终于回过神,伸手就要去拉寒时——
“小寒总,您快跟我——”
只是伸出去的那只手却拉了个空。
——
寒时已经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最前的教室里。
“小寒总——!!!”
保镖回过神,目眦欲裂,箭步想冲上前。
然而便在他愣神的那十几秒间,携裹着大量泥土砂石和树木的山体滑坡,已经汹涌着拍上了这矮房的后墙和房顶!
见事不可为,保镖咬牙扭头往回跑——
拿出吃奶的力气,凭着最佳的身体素质一口气跑到了校外安全地区,保镖喘着粗气,嘶哑地冲那些呆住的负责人咆哮——
“救援!!——还不快他妈给我调救援队!!!”
“……”
哇的一声,不知哪个学生先哭了出来,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负责人脸色煞白手指颤抖地去打电话——
烂账出错,他们卷铺盖走人。
可寒家的独苗如果折在他们手里……他们几个恐怕命都保不住。
而此时。
被山体滑坡完全淹没的矮房里。
头顶的房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撑不住的土石瓦砾扑簌簌地落。
已经塌了大半而只余方寸的墙角桌下,寒时紧紧地抱着身下的女孩儿。
他额角冷白的皮肤上,此时被方才冲进来时砸落的土石蹭出了殷红的血。
丁玖玖已经抓着他的衬衫泣不成声——
“我求求你……求求你寒时你别管我……我求你你别管我了好不好……你别这样寒时……我不要……我不要你这样——”
“……”
寒时撑在女孩儿旁侧的手臂已经有些血肉模糊,昏暗而难以视物的光线下,他只听得到女孩儿哽咽得快要上不来气的哭声。
血顺着额角淌下来,将本就模糊的视线更蒙胧。
他抬起无恙的那只手一把抹开,然后伸下去勾住了女孩儿的颈。
——
他自己不敢稍动,生怕再挡不住什么落下来的土石。
寒时将哭得打嗝的女孩儿勾进怀里,单手紧紧地抱紧了,像是要把她揉进骨里。
“丁玖玖……不许再哭了。”
“——”
女孩儿伸手在他背上只能摸到灼得她要疯了的粘稠血迹,她死死地咬着唇瓣,把那些呜咽憋在快要炸开的气管里。
她埋在男人的怀里哽得绝望——
“你为什么要进来……你他妈混蛋……谁要你挡的——”
寒时闷咳了声。
喉咙里满是血腥的铁锈味道。
他贴着女孩儿凌乱的发丝间的耳垂哑声地笑,字字却咬得狠戾——
“老子没死……就不准你受一点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