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回到家的时候,天还半亮着,天边的晚霞美得有些不真实,她的心却像是徘徊在悬崖边,一碰就会掉下去似的。这些年来一直到她想起的那一瞬起,她一直以为,他们都过得很好。
只有她,在许南庭的羽翼之下,生活的无忧无虑。
她是该有多么幸运。
第二天,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瞒着许南庭,直接打车去了老北京的乌水寺。
她站在寺庙门前,腿脚却像定在原地似的提不起来,沉重的像是脚底灌了几百斤的铅,她的唇有些淡淡的发白,直到看见一个尼姑拿着笤帚走了出来。
她慢慢上前,双手合十微微弯腰,“你好。”
尼姑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她,微微颔首,“施主,有事吗?”
她向裏面看了一眼,“请问岳子楠是在这裏吗?”
尼姑皱了皱眉,轻喃,“抱歉,我们这裏只知道法名。”
沈恬哦了一声,“谢谢,我可以进去转转吗?”
“您随意。”尼姑侧身,让她过去。
乌水寺是老北京人最稀少的尼姑庵,很少有人来这裏,一是太偏僻,二是太普通,却是出家人最喜欢的地方,安静清幽无人扰。
路很干净,没有堆积的雪,即使北京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雪,沈恬沿着小路往里走,寺庙不大,路却很绕,她的旁边偶尔路过几个尼姑,点头示意。
直到,她在殿门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单薄的灰色衣衫,清瘦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手肘旁放着一本黄色封皮的佛经,正在专注认真的抄写。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怎么都止不住似的,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眼泪已经留了满脸,模糊了视线。
然后,在距离两米处停步,声音颤抖,轻轻地叫那个身影的名字:“子楠。”
那个身影轻轻颤了一下,有墨水洒在白色的宣纸上,岳子楠怔了几秒,然后不急不缓的放下毛笔,轻轻抬头,阳光照亮了院里的每一个角落,沈恬几乎可以看见岳子楠身上跳跃的阳光,却永远不再属于她。
岳子楠轻轻笑了一下,“恬恬。”
仍然是熟悉的语气,像是和以前一样,从来没有分开过似的。
沈恬擦了擦泪水,开玩笑的说:“我以为你第一句会叫我施主。”
岳子楠站起身,走到她身旁,轻轻替她擦拭眼泪,“傻丫头。”
两人都极其默契的没有提及那分别的七年时光,重要的是现在,此时此刻。
她们坐在佛前的门栏上,还像是小时候似的,紧紧的挨着,岳子楠像是知道沈恬要问什么,“一切都随缘。”
沈恬低下了头,“这就是一辈子吗?”一辈子呆在这个寺庙,青灯伴古佛。
岳子楠突然站起身,整个身子掩盖在阳光的余照里,眼睛里没有半分波荡,她看着远处,轻轻开口:“我法名净空,恬恬,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沈恬看着她的背影进了禅房,然后门吱呀的响着,随即,门被紧紧地关上,将她们的视线隔开。
最难以逾越的,却是这扇佛门。
岳子楠所想的,沈恬都懂。
世界上最遥远距离不是你我永不相逢,而是你就距我咫尺,下一瞬,却阴阳两隔,天堂地狱。
沈恬转身看着高高在上的佛像,然后弯腿,匍匐在地,默默祝福。
或许,这个归宿不是最好的,却是最适合岳子楠的,不,是净空。
她回到市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许南庭中途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关了机没接上。
刚开机,电话就响了,她快速接起,“许南庭。”
那边嗯了一声,“还没吃饭?”
沈恬握着手机的手出了一层汗,还是撒了谎,“刚吃,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几天很忙,可能会加班,晚上你先睡,别等我了。”他一一交代着,眉头依旧蹙起,她说谎的时候,总是犹犹豫豫,在一起这么久,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得出来,听得出来。
沈恬应了一声,怕被他发现自己说谎,很快挂断电话,她在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然后告诉他所有的事情。
她回到家就睡了,许南庭却开着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医院里四处弥漫着医药水的味道,因着夜已深,周围安静的吓人,只有走廊里明亮的灯光闪烁着,不时地走过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
许南庭走到一个病房门前轻轻敲门,裏面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清冷的,低沉的,“请进。”
许南庭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男人将书放在一边,这才抬起头看他,“坐。”
“医生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