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远处正在向长辈敬酒的新娘笑靥如花的一张脸,萧萧觉得有口闷气卡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噎得她几乎快要掉下眼泪。再看一旁新郎无比关怀的为新娘递酒瓶接酒瓶,这口气顿时就像被燎着了火一样,热辣辣的亘在气管里,膨胀再膨胀,几乎快要憋炸她的肺。
端起面前的酒杯送到嘴边,愤愤的仰着脖子将辛辣酒液一口灌下,只期盼这酒能浇灭胸口前那团气闷的火,而无暇去顾忌自己的举动在旁人眼中是多么的自斟自饮黯然销魂。
即便顾忌又怎样?维护住了面子,可肚子里乱七八糟的那种愤懑和不甘又该到哪里去发泄?她已经装模作样虚伪得太久了,如果早些时候她能稍微主动一些,稍微诚实一些,或者今天的新娘就不会是前面那个女人而是她了。
三个人的世界里,本来他和她们俩的距离是一样远的,只是在她矜持的假装娇羞时,另外一个人已经悄悄向他走近过去。等她回过神,他和她的手竟然已经牵在一起!
那天他来告诉她,他们在一起了。她记得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人立刻陷入愕然和惊呆的状态中。她隐约记得自己几乎流了泪,痴痴獃呆的问他为什么、怎么会是她;她也隐约记得他先是满脸的意想不到、然后是遗憾惋惜,最后变成释怀和微笑的,对自己说:“萧萧,我们三个能同一批来应聘并能一起被录取,此后一起工作、一起成长起来,这真是一种缘分。尤其能够认识你,我觉得是我的福气。你开朗热情长得又漂亮,其实最开始我……其实我……我喜欢的是你。可是,你从不给我回应,而她却主动接近我、关怀我。萧萧,假如一开始你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我想我们今天一定已经是一对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对她已经真的动了心。萧萧,真的很遗憾,希望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
好朋友,居然只是好朋友。只一个不小心,她和他之间就褪尽暧昧,她就从他的恋人未满变成了他的好朋友。
呷着满嘴苦涩,再端起一杯酒,毫不犹豫的仰起头一干而尽。
冰凉的酒液顺着嗓子眼一路迫不及待的跌向胃里去,把胃撞得热热的,酒精慢慢蒸腾起来,一路回旋着向上冲,最后一股脑的攀升到脑子里去,缠得每一根神经都钝钝的麻麻的。
萧萧觉得眼前渐渐升起一层暖烘烘的薄雾,薄雾中,所有东西都在微微摇晃。她闭上眼睛,摇晃停止,眼角却渗出一些水迹,氤氲着周围干燥的空气。
她懒得抬手去擦,心想反正没有人会注意自己。
睁开眼,想再取一杯酒来喝;面前却横空出现一只手臂,手臂前端,一只男人的、纤白修长的、指甲干净整洁的大手里,正捏着一方青蓝手帕,递向自己。
萧萧愣愣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手臂、手以及手帕,脑子木木的,有些反应不过来眼前状况。
视线顺着手臂一路向上看过去,绕过端正的肩膀,继续向上,经过洁白的衣领和嵌在衣领中间上方一些的滚动喉结,经过微微透着青色须根的性感下巴,经过轻轻抿在一起看不出来是笑非笑的两张薄唇,经过一道高挺苍劲的鼻梁,再向上一点点,萧萧最后看到一双晶亮得像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那双眼睛又亮又深,稍稍往里看过去,就让人几乎有了晕眩的感觉。
她看着那双眼睛,怔忪的说:“你的眼睛,真像黑葡萄。”他嘴角随声上翘,脸上立刻流泻出俊逸非凡的笑容。她更有晕眩的感觉了。眨眨眼,阻断那股会让人有些晕的气浪后再向他看过去,这时她才发现,原来他竟是一个极为英俊的美男子。
她歪着头看他,呆呆的问:“你想把手帕借给我?”声音中充满疑问。
她的说话时声调竟带着几分娇憨。她脸颊酡红,眼神迷离,湿润的嘴唇间,几粒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此刻她整个人看起来,实在有几分酒醉的慵懒和别样的妩媚。尤其眼角处那汪水迹,让人看了不觉又多了几分我见犹怜。
他微笑着把手帕递到她手里,风度好得不得了的对她说:“小姐,你的妆要晕开了。”
她看看手里突然多出来的手帕,再抬头看看他,脸上还是那副比正常人要慢了半拍的迟钝娇憨,对他说:“那个,它们不是眼泪,我没有哭。那个,它是……是……”她一下卡在那里,脑子被酒精浸润得笨笨的,重复好多次“是”却填不上是后边的内容。她不禁变得有些焦急起来,双眉紧紧蹙在一起,脸上开始浮现出一种类似气急败坏的样子,像是要发脾气似的嘟起嘴巴。
她这一嘟嘴,微醺的小女儿娇态立刻毕露无遗。他看她囧囧有神的样子,对她怜惜起来,于是微笑着替她解了围,“是被风吹进了沙子在眼睛里,对不对?”
她一下变得高兴,双眉立刻舒展开,对着他用力点头,“恩恩,对对,不错不错,是沙子吹进眼睛裏头去了!”眼角处汪着的那抹湿润,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汇聚在一起,结成一滴,沿着她的脸颊,徐徐滚落。
她一下变得怔怔的,望着他,喃喃说:“我没哭,真的没哭,真的!这不是眼泪!”
听着她执着的告诉自己她没有哭,看着她倔强的扬起脸颊,他再次笑起来,声音低低沉沉,听上去竟有些绵延缭绕的意味。
他抬起一只手臂,伸到她面前,手指轻轻掠过她眼角,掠走睑畔一片湿润,只留下淡淡水迹在空气中迅速风干。他保持微笑着对她点头,“恩,你没有哭。刚才是雨点滴到你脸上了。”
她一下瞪大眼睛,“下雨了吗?”
他笑咪|咪的点点头,“是的,刚刚下雨了。不过现在已经停了。以后,应该就是大晴天了!”
因为遇到一个奇怪的自来熟的陌生人,萧萧的心情也奇怪的一下变好了不少。酒气一拨又一拨的冲上头去,将她顶撞得人又晕头又疼。两手撑在桌子上,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刚起了一半就开始手软脚软,身体更是摇摇晃晃的摆荡不止。
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旋转起来。她松开桌子向外走,人却因为失了依靠立刻向前栽倒过去。她闭上眼睛等着自己出丑,却在眼前归入黑暗以后感到腰间一紧——她并没有栽倒在地上,她被人拦腰抱住了。
睁开眼,微微仰起头,她看到是他在她跌倒前及时揽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