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娜铁青着一张脸，人事部长将表格放在她面前，叹息了一声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男人绝情起来比女人狠心多了，你比我更了解凌总，他什么时候反悔过他的决定？不要心存不切实际的期望了，快填表，我想下班。”那表格上的每一个字，裴娜都写得很用力，亲身诠释了什么叫做——力透纸背。所有的表格都填好以后，人事部长将资料收齐，和她核对了在公司领用的物品，确认都没有丢失以后，他起身说：“同事一场，我不会散播你离开的事，希望你也可以尽快冷静下来，不要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否则以凌总的脾气，绝对有办法让你连最后的尊严都保不住。”当然，那个多年来都没有对她温柔过的男人，在她以为他已经变得有了温度的今天，给她展露的依旧是她最为熟悉的冷酷一面。……因为处理裴娜的关系，打断了凌忍和陶陶之间的谈话，很快刘姐就来请两人下楼用餐。吃过晚饭以后，凌忍已经困得偏偏倒倒了，昨晚上他根本就没睡，今天不仅工作了、应酬了，还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哄陶陶呢，不管结果如何，他的精气神已经消耗得太多，需要睡觉才能恢复。陶陶的内心十分纠结，从法律上来说，凌忍依旧是个已婚男子，判决书一天不下来，她一天不得心安，只是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自己仿佛一心盼着他离婚似的，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很羞耻。正在内心里谴责自己的陶陶都没有注意到凌忍是什么时候躺下来的，还枕在她的大腿上，一副惬意模样。陶陶“喂”了一声，说：“这位先生，请您和我保持应有的距离，谢谢。”凌忍稍微动了一下，从侧躺改成了平躺，他将手放在眼睛上挡光，小声地说：“昨晚上你没回来，我一夜都没睡，就那样看着窗外，从天黑到天亮，时间那么长，完全睡不着，一会儿生气你不回家连招呼都不打，一会儿担心你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一会儿又觉得可能下一分钟你就回来了，心情这样反复着，过了一夜。”陶陶本来想要将他推开的手，却是怎么都推不下去了。凌忍接着说：“没有第一时间跟你坦白我的婚姻情况是因为担心你问出我回答不好的问题，我不擅言辞，也不懂哄女生，没办法保证只爱过你一个人，也不能说已经忘记了于彤，明知道你想听什么，却又不能昧着良心说些虚假的承诺。我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对你撒谎，而你也不会感到不愉快。”凌忍的头发真的很黑，从指间滑落的时候，质感柔软，陶陶还蛮喜欢以手代梳，抓他的头发玩。他在说她便在听，就像他说的一样，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心里其实还装着别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当初凌忍向她表白的时候也知道她的心里仍装着萧艾，他表现得并不介意，真要说起来，他也曾感到痛苦吧？所以完全明白，当她知道真实情况以后定会生出来的钝痛。凌忍终于可以向陶陶坦白他的婚姻了，其实他心中感到一阵轻松，背负秘密的人才知道，那样负重行走的人生有多累。他说：“我以前不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不认为有哪个女生会喜欢跟男朋友讨论他以前的爱人，而我爱你这件事和我之前爱过谁毫无关系，时间已经改变了一切，此一时彼一时，我对你们的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我爱过一个人，这件事我不回避，但是现在我爱的人是你，希望你能相信我。为了可以配得上你，我会尽快恢复单身。”就如凌忍开除裴娜的决定下得非常快一样，他是个打定了主意就一定要实现的人，陶陶觉得他说的话值得相信，尤其是以她的条件，无论是外貌、学识还是家庭条件，她都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他对她的手段这般强硬，就算用威胁的也要将她留在身边，除了他是真的将她看得很重要以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所以她奇怪地问道：“有件事我一直不是很懂，你喜欢我什么呀？”凌忍想也不想地说：“在踏入社会的那一刻开始，交往得最多的人就变成了有利益关系的人，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会自然地形成面具或是伪装，也变得越来越无法以本心示人了。唯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什么负担都没有，甚至于，常常被你牵着走，做出来的事情就像个少年人一样，很幼稚。不是说你让我变得心境年轻了，而是你让我找到了最单纯的自己，还没有被世界改变的我。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舒适，是一种找到了契合的人那种舒适感，我想要的并不是五光十色的生活，而是你在身边，我很开心。”陶陶觉得凌忍说的挺真诚的，毕竟他是老男人了，对年轻人喜欢的速度和激情都已经失了兴趣，更何况肾又不好，想要夜夜笙歌也没条件啊。其实她根本就不明白，凌忍为什么会说他不想要五光十色的生活，因为于彤就是一个过于光彩夺目的人，她曾经照亮了他的世界，但她的光彩是短暂的，就像烟花一样，只有一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凌忍的世界就像伦敦的天空一样，常年阴霾，直到于彤再次出现，他以为，他的世界又将绚烂起来，结果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里。就像飞蛾明知道火会灼伤它的翅膀，却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扑上去一样，凌忍也有对光的渴望。然后他发现并不是绚烂的色彩才是光，还有一种光亮，就像向阳的地方，并不耀眼，却足够明亮。他伸手抱住了陶陶的腰，小小声地说：“我爱你是我的生命之光。”因为是呓语一般的声音，陶陶没有听到，拍了拍他说：“你是要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