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忍顺从地走过来,从陶陶的怀里抱起孩子,凌嫒一下就醒了过来,然后剧烈地挣扎起来,嘴上还在说:“陶陶,我要陶陶。”陶陶无法,起身摸着凌嫒的小脸说:“宝宝,我在,我们到床上睡觉啊。”凌嫒瞬间安静了下来,还往陶陶那边挪了一挪。陶陶无奈,她今天的情况特殊,不然就自己抱孩子了,现在她只能尽量贴着孩子走路,免得又把她弄醒了。这个动作很不好走,陶陶干脆绕了一下,挽着凌忍的胳膊的走,这样就能尽可能地贴近凌嫒了。凌嫒许是闻着陶陶的味道就觉得安心的关系,一路上也没再醒过来,直到凌忍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她又受到了惊吓,颤抖了一下。陶陶马上俯身贴着她的脸,小声地说:“宝宝乖,陶陶在这里。”凌嫒闻言就安静了下来,一脸满足地再次睡了过去。两个大人轻手轻脚地走出来,陶陶还将卧室的门关上了,免得他俩说话声把凌嫒给吵醒了。凌忍走出来才终于透出一口气来,他由衷地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陶陶知道他说的是凌嫒的事,安慰他道:“孩子还小,没什么安全感很正常的,再长大一些就好了。你知道从小就感受到爱意的孩子,因为有了足够的安全感,脾气性格都会成长得很好的,不会有太偏激的性格,所以你一定要给她足够的爱。”凌忍深以为然,他也很爱孩子,只是表达方式和陶陶不一样,他觉得只要陶陶在凌嫒的身边,陪伴她长大,她的性格一定会像陶陶一样的大方温柔,而不是之前的偏执阴郁。陶陶感慨地说:“教育是一件很考验人的事,尤其是第一次做父母的,因为这件事根本没人教你,所以只有不断地学习,才能和孩子一起成长。所谓的教养就更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了,因为自己拥有所以就不会羡慕别人,因为见过大场面所以就不会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大惊小怪,一定是从小的成长环境和见识决定了她的下意识反应。小嫒跟着你长大,什么大场面不会见到,她见多识广,将来也不容易被人骗了去,你是不是感到好安心啊?”凌忍摸着陶陶的头说:“你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为什么也这么难骗啊?”他都已经付出这么多诚意了,还是无法顺利地将她拐到自己名下,冠以夫姓,多难骗啊!陶陶笑起来说:“我小时候很聪明的,爸爸那时候还挺喜欢带我出去应酬,虽然于我而言是很无聊的事,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一桌大人谈天说地,侃政治,聊时事,也就知道了什么叫吹牛。我也是在那时候养成了淡定围观的习惯,什么事情先观察,我不发表意见,但是我在心中有自己的判断。”原来陶陶的内心性格和她的外在性格很不一样,其实她拥有睿智又冷静的灵魂。凌忍恳切地说:“小嫒的成长真的很需要你的参与,她对你的依恋之深,并不是简单的源于她喜欢你的感情,而是更像雏鸟情节,她对你有着发自内心的眷恋。你们之间的感情交流,不管是方式还是程度,都不可能发生在她和我之间,女儿和父亲之间总会有性别造成的距离感,你能担当的是我无法胜任的角色。”陶陶也知道,凌嫒对她的依恋早就超越了师生之间的感情,或者说,从最初的最初,凌嫒就当陶陶是她的心灵支柱,她对陶陶的喜欢是无条件的,最单纯的。就像两个相互吸引的灵魂终于在人海中相遇了一样,至此以后,再也不能忍受分离的痛苦了。能被凌嫒喜欢至此的陶陶,对孩子又何尝不是爱到无法自拔的状态。她知道凌嫒因为从小没有妈妈在身边的关系,忽然发现了一个柔软的女性,她多半是把陶陶当成妈妈一样的在爱着,那是无意识的行为,她没见过母亲,不等于她不渴望母爱。还没有生过孩子就有了这么大的女儿,陶陶觉得:怎么算我都不亏啊!于是她笑了起来说:“能参与她的成长是我的荣幸。”内心那么柔软的两个女孩子,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两人一定会心心相惜下去的。凌忍想起他刚才熬好的红糖姜茶,说:“应该能喝了,你试试。”陶陶也想起了刚才把她的瞌睡虫都吓飞了的事情,端起茶几上那只雪白的骨瓷杯子,细细地看了一遍杯子上的金边、云纹、碧色的艾草,还有艾草上清新欲滴的露珠。她试探性地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杯子?”凌忍诚实地说:“就在顶柜里放着。”陶陶扶额,也不知道是该说凌忍的品味太好了,一出手就找到了家里最值钱的东西,还是该说凌忍的身高真是无法阻挡,她连看都看不到的顶柜里的东西,他都能拿出来用!陶陶吹了一口气,徐徐地喝着并不辣口的红糖水,她能感受到凌忍对她细致的心意,但她还是不得不说:“你知道萧艾在遇到零露的时候就对我说,他俩是绝配,是注定了要在一起的一对吗?”何以见得?凌忍不懂,愿闻其详。陶陶笑着说:“《诗经》里有一首《蓼萧》:蓼彼萧斯,零露湑兮。既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说的是诸侯见到君王时的欢喜之情,以萧艾喻诸侯,零露则是天子给予的雨露恩泽,所以萧艾和零露相遇了,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凌忍对《诗经》没有研究,他只知道,历史越是悠久的文学作品就越难记忆,因为随着汉字的演化和变迁,许多词意和读音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光靠听,其实都很难分辨出诗句含义,好在陶陶给他解释了一下,才让他跟上了她的思维。道理凌忍都懂,所以为什么陶陶要抱着一只杯子说起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