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温西尔虽然邪恶阴险,虚伪放荡又喜欢耍小聪明,将阴谋诡计视作日常娱乐,一个个努力鞭策自己成为最优秀的坏种。
但他们也不是没有优点的。
温西尔们对于契约、体面和规矩的看重让他们成为了暗影国度最受欢迎的契约见证者,如果不考虑画风的话,这些心能吸血鬼应该都属于“守序邪恶”的阵营,并非不能合作,只要拿捏住了他们的特点和性格缺陷,狡猾奸诈的心能吸血鬼就能成为最让人放心的混球手下。
大帝真的很会调|教下属,这一点连布莱克都不得不佩服。
十分钟之后,穿着女士猎装和贵妇长裙的罪孽收割者之庭的两位领主在宫务大臣的邀请下踏足布莱克所在之地。
她们是大帝分封的雷文德斯七大领主中的两位,各自拥有雷文德斯七分之一的掌控权,是大帝麾下真正管理这片鲜血之地的杰出领袖。
执掌“贪婪勋章”,最擅长分辨并记录罪恶的照管者向布莱克俯身致敬,而执掌“骄傲勋章”,负责剥离罪魂傲慢之罪的指控者则大大方方的向邪神大人做了个淑女的礼节。
她们的到来象征着德纳修斯大帝已经接受了布莱克的“善意”,要按照雷文德斯的传统规矩来迎接自己的客人。
而随两位罪孽领主一起到来的还有浩浩荡荡的三千名泥仆与几十名巨仆,以及数量相当的小石精和好几队顽石军团勇士。
它们要在接下来的数个小时里,为布莱克完成属于他的罪碑的雕刻。
至于材料……
就是海盗脚下的这座浮岛。
好消息是,这座浮岛足够大。
它足够作为寂静者大人的罪碑主体。
坏消息是,这座浮岛太大了。
以它为主体制作出的罪碑不可能以任何传统方式收纳,只能由邪神大人亲自操纵着送入雷文德斯,并安置在某个地方成为一座“景观”。
“我当初就说了。”
看着眼前上千名温西尔和他们的泥仆们一起在烂泥中劳作的辛勤样子,屑海盗端着酒杯,非常凡尔赛的拨了拨头发,语气温和的感慨道:
“我的罪碑制作出来最少也有海加尔山那么大,嗯,事实证明我太过乐观,我的罪孽还不够多,也还不足覆盖整个海加尔圣山。
但没关系,我的人生还很长。
我的罪碑会继续成长,最终有一天,它会记录下我所有的罪孽成为一颗漂浮在死亡国度的浮岛大陆……
唔,我的财务官又要忙碌起来记录下我新拿到的不动产了。
我该给建立在自己罪碑上的罪孽国度起个什么名字呢?
真是愁人的事啊。”
……
纳斯利亚堡,德纳修斯大帝正站在自己华美的鲜血宫廷的尖塔之上,这位充满威严的永恒者眺望着自己国度之外若隐若现的间域。
祂在等待自己的客人到来。
雷文德斯黄昏下的风景非常华美。
远处的暗湾镇与堕傲庄的山地起伏让它们和纳斯利亚堡的城区连接在一起,就像是一条横跨整个雷文德斯的宫殿群。
从高处看去的风景有些类似东部大陆的吉尔尼斯城,两者的画风有些相似,但雷文德斯明显更阴沉更华丽一些。
那些极有艺术气息的高塔、宫殿和花园与天空中带着血色的黄昏光芒交映成辉,让一切像极了一副写实派的奢华油画。
这风景代表着暗影国度最优秀的艺术设计,而这一切都出自德纳修斯大帝之手。
不得不说,这位永恒者的审美观真的高超,是一位多才多艺,面面俱到的阴谋家呢。
夜晚的凉风吹起大帝白色的长发,让祂类似于精灵的尖锐耳朵也在发丝飞舞中若隐若现,那暗红色的眼睛里闪耀着深邃的光,也不知道祂在思索着什么。
嗜血的灵体佩剑悬浮在大帝手边,那珍珠剑柄和修长剑身在黄昏中熠熠生辉。
“你的丈夫真的是一个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大帝突然开口说了句。
像是抱怨,又像是熟人之间的玩笑。
“是啊,他总是会用这种旁人想不到的方式意外登场,在诙谐之余又彰显出自己的诚意,总是能让人心中感受到并不哀悼的温暖。”
一个冷淡的声音在大帝身后响起,穿着黑红色温西尔贵族长裙的玛维·影之歌夫人撑着一把漂亮的血色洋伞慢步走来。
在她身后跟着两只穿着精致衣服的小石精,为女主人端着茶杯和茶具,还有几名气息阴沉的石裔刺客衞兵,护衞着新任的统御收割者,即统御勋章的持有者,雷文德斯罪孽之王宝座第一顺位继承人罪孽公主殿下的安全。
玛维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片鲜血之地。
她的穿搭风格已成真正的温西尔贵族,在长裙胸口的一抹雪白中悬挂着闪耀血色流光的勋章作为坠饰。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也变成了温西尔们特有的血瞳。
这代表着玛维正在向一名真正的温西尔贵妇人转变,但她并不喜欢温西尔们消瘦又阴沉的长相,所以那张脸依然维持着精灵的面容。
“我的朋友布莱克,就是用这种方式赢得你的青睐的吗?玛维夫人。”
大帝伸手抚摸着手边灵魂利刃的珍珠剑柄,祂摩挲着下巴,语气温和的说:
“这大概就是凡人口中的‘爱情’?
我的国度里接收过无数个以爱为名行疯狂之事的灵魂,它们是所有灵魂里最坚韧最执拗的那种,往往不愿意忏悔也不愿意遗忘那美好的感情。
但您却并不介意成为我们的一员,玛维夫人,我很好奇,与布莱克的爱在您冷淡的心中到底有多少重量?”
这个带着微微恶意的问题没有引起玛维的表情变化,她撑着血色洋伞,眺望着眼前推开迷雾进入雷文德斯空域的巨大黑色浮岛。
她看到了那浮岛边缘矗立的人影。
她感受到了那炽烈又温柔的目光,虽然眼前的场面和她无数次梦见的相会既然不同,但这也并不算什么。
玛维夫人伸手拨了拨自己的白色长发,她语气轻盈的说:
“那份爱情没有重量,它也不占我心灵的一丝一毫,轻若鸿毛却又重若泰山,就如您所见,我敬爱的德纳修斯大帝,您所眼见的这具躯壳与这个远行的灵魂,皆是由那份爱情铸造。
我是个本该消亡的人。
是他对我的感情化作枷锁将我从灰飞烟灭的地狱中拉回人间,那个男人是如此的珍爱我,让我也如飞蛾扑火一般愿意为他奉上一切。
唔,我应该无礼的告退了,陛下。
下次有时间再和您讨论爱情的真谛,请允许我暂时离开。
如您所见,我的丈夫跨越过生死的天崭,穿越过时间的瀚海,撕裂秩序的鸿沟前来与我相会。
今晚的我对任何人,对任何存在都没有责任。
今晚与此后的我只属于他……”
说完,玛维抬起脚御空而行。
在血色洋伞的飞转中如蝴蝶一样飞向天空,如最单纯的姑娘一样发出轻盈的笑声,向那个对她张开双臂的男人扑了过去。
这一瞬,万物都没有了意义。
这一瞬,万物都被赋予了意义。
在他们于雷文德斯的黄昏中相拥相吻的时候,就连心若铁石的大帝的眼中也多出了一丝光彩。
祂抚摸着异常温顺异常沉默的灵魂利刃蕾茉尼娅,如感慨又如好奇一般说:
“爱情吗?”
“真是让人着迷的罪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