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受命 对峙 落水(1 / 2)

阿麦从军 鲜橙 6259 字 2个月前

<small>盛元四年春,豫州城。</small>

天空中飘着细密的雨丝,让整个豫州城都染上些许江南的蒙胧。按理说豫州地处江北,是不该有这样连绵的细雨的,可今年偏偏奇怪,雨量较往年丰沛了许多。这样的雨连下了几日,虽然于出行造成了极大不便,可却喜得农人们直念叨菩萨保佑,田里的麦子正在抽穗,恰是需要雨水的时候,有了这样一场雨,今年的年景就看到了一半。

这样的天气实是不适合出门的,街道上人很少,只偶尔有两三行人撑着伞从青石街面上快速地走过,袍角被脚跟带起的泥水打得湿了,斑斑点点的,显得有些狼狈。街上本是极静的,偏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难得的静谧,不一刻,几个披甲的北漠骑士便从街角处转了过来,纵马疾驰到城门处才一勒缰绳急急地停住。只见为首那人玄衣黑甲,马侧挂一杆长枪,俊朗的脸庞淡淡地笼罩着一层杀气,赫然是北漠杀将常钰青。

守门的小校急忙迎上前,刚叫得一声:“常将军——”

常钰青身侧的侍衞已是掏出了令牌,在空中亮了一亮,喝道:“奉令出城,速开城门!”

那小校不敢耽搁,急忙跑去指挥着兵士将城门打开,不及回身回禀,那一行人已然纵马出了城门。

一出城门,入目便是满眼的绿。绿油油的麦田延伸向远方,仿佛看不到边际。斜风细雨之中,那绿更显油亮,直翠得沁人心脾。不过,常钰青此刻却没心情欣赏这美景,只是不时地挥动马鞭催马疾驰。

衞兴于泰兴大败后果不出陈起所料地奔东而去,谁知本应拦在东行路上的常钰宗三万铁骑却意外遭伏,只不足四千的人马逃出生天,不及休整又和唐绍义的骑兵碰了个正着。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也幸得常钰宗机警,连夜向北让开东西道路,任由江北军两部合兵,这才暂时保住了手中的几千人马以待援兵。

说起来常钰青倒不怎么担心常钰宗这个堂弟,因知他年岁虽轻却向来稳重,这次遭伏怕也是一时大意,真正让常钰青担心的却是那带兵追击唐绍义的崔衍!就他那急躁性子,没了周志忍的压制怕是要吃大亏!思及此,常钰青的唇角不由得抿得更紧,扬鞭将身下的照夜白催得更紧。

江北军,中军大帐。

帐中隐隐透着一股血腥气,现如今聚在帐中的将领竟只剩下了寥寥几人,大将军衞兴并未披甲,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战袍坐于桌前,看着桌上的地图沉默不语。唐绍义与阿麦对视一眼,俱都跟着沉默下来,倒是林敏慎见几人都无动静,忍不住出声说道:“如今常钰宗虽然北遁,手中却仍有数千精骑不容小觑,崔衍又在后紧追不舍,他们这显然是想迫我们继续东行,如若我们继续向东,岂不是正中了鞑子诡计?”

帐中诸将听得缓缓点头,众人皆知江北军的根基在乌兰山,向东行得越深便与乌兰山离得越远,陈起此次分明是要断了江北军的根基。

衞兴却未表态,只又默默看了地图片刻,突然抬头问阿麦道:“麦将军如何看?”

阿麦被问得微怔,想不到衞兴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

泰兴一战,江北军损失惨重,八万余人只剩两万不足,军中诸将也折损大半。右副将军李泽、副将张泽等悉皆战死,营将战死得更多。可即便如此,排在她前面的将领还有好几位,衞兴怎么也不该第一句就问到她的头上来。

阿麦抬头,看到林敏慎正衝着自己眨眼睛,心中顿时明了。略一思量,她答道:“禀大将军,末将认为眼下我们只能继续向东。”

阿麦此言一出,帐中诸将均感诧异,不禁都看向阿麦。阿麦却不慌张,只用手指着桌上的地图道:“陈起在泰兴、汉堡、秦山一线埋有重兵,更何况崔衍四万追兵就在身后,此时西归显然不行;向北则是常钰宗,人数虽然不多,又是新败之军不足为虑,但是若要一击而中却不容易,更何况常钰宗并无与我们决战之意,看样子只会缠住我们以待豫州援军;而南侧是宛江,若是效古人背水一战怕是只能引陈起笑话,所以,也只有向东了。”

众人皆知阿麦设伏三日击溃了常钰宗三万骑兵,只道她智谋超群,谁知她竟然也无良计,不由得大感失望。帐中一名将领当下就反驳道:“向东岂不是正中了陈起心意?青州虽险却已被常家攻下,我们还有何处可去?”

阿麦并不答言,只看向衞兴。

衞兴见此知阿麦是待自己开口允许,便说道:“麦将军但讲无妨。”

阿麦这才轻声说道:“既然无处可去便哪儿也不去。”

众人皆是一愣,唐绍义也略有不解地看向阿麦,不知她此话何意。

阿麦见唐绍义如此神情,不由得笑了笑,说道:“难道非得有城池才可攻守吗?孙子有言: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只有一城,守住了又能如何?”

唐绍义听得眼前一亮,心中似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却只低下头去看那地形图。

忽听有将领追问道:“无城可守,那何以拒后面的崔衍?”

阿麦答道:“崔衍此人,勇武有余而耐心不足,要败此人并非难事。”说着将手指指向地图上一处,看向衞兴道,“在这儿!”

恰好唐绍义的手指也正滑到此处,见阿麦手指突指向这裏,不由得笑了笑,抬头对衞兴说道:“不错,正是这裏,大将军若要除去崔衍,这裏正合适。”

阿麦与唐绍义的手指俱指在一处——子牙河,宛江支流,由北向南流入宛江。

衞兴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先是看了看唐绍义,又转向阿麦,沉吟片刻道:“如若去此必须尽早,趁着崔衍独立领军之际将其击溃。”

唐绍义与阿麦等皆点头称是,又听衞兴沉声道:“李将军新亡,暂将全部步兵营交由麦穗统领,诸位可有意见?”

众人听得皆是一怔,想不到衞兴会有此安排。骑兵营本就在唐绍义手中,现如今衞兴又将步兵营交与阿麦统领,这样一来衞兴几乎已将手中全部兵权交出,再说阿麦虽然大败常钰宗三万骑兵,战绩彪然,可她目前官职只是一营主将,就这样把全军步兵交与其手甚是不合常理。

阿麦当下推辞道:“大将军,末将……”

衞兴冷声打断道:“麦将军!你这是想推辞还是推脱?”

阿麦默默看衞兴片刻,终将嘴边的话换掉,只朗声答道:“末将领命!”

衞兴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又简单吩咐了几句,让诸将出帐去准备。阿麦见衞兴面色不对,心中正迟疑是否要走时,又听得衞兴叫她留下。阿麦知衞兴还有事要说,便默立一旁等衞兴交代,谁知诸人刚出得帐去,衞兴晃了一晃,竟已是坐不稳了。

阿麦大惊,林敏慎扑上前去扶住衞兴,嘴中唤道:“快叫军医!”

阿麦急忙出帐,却听衞兴在身后冷声喝道:“慢着!且等片刻!”

阿麦心中顿时明白,脚下停了一停,待诸将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出得帐去,见那军医早已候在了外面,不等阿麦说话,便快速地向帐中行来。阿麦跟在军医身后进帐去,只闻得帐中的血腥之气更浓了些。那军医上前解开衞兴衣衫,露出裏面被血浸透的棉布绷带来。

阿麦看得惊心,不知衞兴竟然受了如此重伤。

衞兴看了阿麦一眼,低低地笑了笑,自嘲道:“想我衞兴自诩武功高强,谁知那崔衍天生神力,一把长刀竟然有劈山之威,我挡得几刀,一不留神还是被他砍了一刀。”

阿麦想了想,说道:“马战不同陆战,大将军虽然武功远高于他,但在兵器上却吃亏太多,再说崔衍一身蛮力皆注于刀上,大将军吃他暗亏也不足为怪。”

衞兴默默看了阿麦一眼,又低声道:“军中若知我伤重如此必然起乱,此事须死死瞒住,万不可泄露出去。”

阿麦低头应诺道:“是。”

那军医已把旧绷带悉数解了开来,重新给衞兴上药包扎。

衞兴停了片刻,突然又说道:“我贪功冒进,置江北军于如此险境,本应该以死谢罪,但现在正值江北军生死存亡之际,我若自裁必然会引得军中大乱,还不如留得性命杀几个鞑子再死,反而能激起大伙血性。麦穗,现我将江北军上上下下的性命皆交与你手,望你能让江北军起死回生。”

阿麦见衞兴说得如此直白,一时竟无言可对,只抬头看着衞兴道:“大将军,末将……”

衞兴却笑了笑,说道:“你莫要推辞,你既能灭常钰宗三万铁骑便能引我江北军走出困境。”衞兴顿了顿,又直视阿麦道,“何况,我现在别无选择,只得信你。”

阿麦无言,只单膝跪地向衞兴行一军礼,说道:“末将谨遵大将军令!”

当夜,江北军连夜拔营,行一百四十余里,于第二日傍晚过子牙河,在子牙河东岸扎营。崔衍率军紧追其后,直追到子牙河西岸与江北军隔河而对。同时,在北的常钰宗引兵同时东进,依旧悬于江北军之上。

阿麦对常钰宗不予理会,只是派出少量骑兵和步兵过河挑衅,试探崔衍军队的虚实。崔衍针锋相对,立刻派出步骑兵迎击,双方在子牙河两岸展开拉锯战,战斗规模越来越大,双方都不断增兵。崔衍正要全军出击,阿麦却鸣金收兵,打道回营。战斗结果互有胜负,但北漠显然占了上风。崔衍志得意满,下令将士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出营决战。

大战一触即发。

江北军所在的子牙河东岸,地势平坦开阔,而向南十余里处却渐变为丘陵地形,一条小河穿过此地,汇入子牙河。这条小河两岸陡峭,长满灌木,是个理想的伏兵之地。阿麦命张生与王七各领步骑兵两千人,于大战前夜来此埋伏。

第二日拂晓,唐绍义又领两千骑兵过河挑战,崔衍怎容得唐绍义挑衅,立刻命骑兵迎战。唐绍义且战且退,撤过子牙河。北漠大军追击到此,见河对岸江北军已严阵以待,有将领提醒崔衍小心有诈,但崔衍此时热血沸腾岂能听得进去,只冷笑道:“衞兴能有何高计?无非是想半济而击,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崔衍当下便命北漠大军渡河迎击,谁想阿麦却未趁他过河而击其半渡,而是原地观望,注视着北漠大军各个军阵依次渡河。

此前春雨已连绵了几日,子牙河水上涨,最浅处也已有齐腰深,再加上此时节气尚早,水温还寒,骑兵倒还好说,步兵过河却吃尽了苦头。因早上匆忙迎战未来得及吃饭,大伙腹中还是饥肠辘辘,外面却是单衣重甲,虽勉力涉得河来,但待爬上河岸却已是面色青白一身狼狈了。经得好一阵忙碌,北漠军阵才复又列好。

阿麦等的便是此时!

北漠军阵刚刚列好前行,江北军阵中便射出一阵箭雨,北漠军猝不及防,一时损失惨重。崔衍见此令两翼骑兵从侧面进攻江北军阵,把步兵撤到防线后休整。江北军两边的步兵方阵立刻转向,抵挡来自侧面的骑兵攻击。

包抄两侧的北漠骑兵不知有诈,直纵马疾冲,只见那已转过方向来的江北军阵突然变动,几个军阵齐齐跪坐,当北漠骑兵接近至百余步时,阵后一神臂弓手突然起立射之,长箭顿入北漠骑兵阵之中。

北漠骑兵尚未反应过来,江北军阵后侧的神臂弓手齐齐站起,万箭齐发,冲在前面的北漠骑兵立刻倒下不少。亏得北漠骑兵骑术精湛,险险避开前面倒地的战马,继续前冲,谁知还来不及跑几步,江北军阵中又站起一名平射弓手来,也如同那神臂弓手一般射箭测距,待看到箭可入敌阵,军阵当中的平射弓手俱发,于是,北漠骑兵又倒下一茬。北漠骑兵这时才明白,原来人家江北军竟然在军阵两侧列了叠阵等着他们。

叠阵,阵如其名,分为三叠,以最强弓在后,强弓在中,长枪手在最前,是专门针对骑兵的军阵。靖国公早在三十年前就曾用过,当时就把措手不及的北漠骑兵打了个一败涂地,没想到,三十年后在这裏又遇到了。

其实,叠阵并不可怕,因为在步骑对抗中,骑兵的机动性远大于步兵,可以很快地变换进攻方向,正面不行那就换侧面好了。问题是,人家北漠骑兵现在打的就是侧面,谁人能想阿麦竟然如此胆大,偏偏就把叠阵布置在了两翼,又给了北漠骑兵一个出其不意。

北漠骑兵逢此变故,不敢再盲目直冲,只得变换方向,队形尚不及聚合,隐藏在江北军战阵后的唐绍义骑兵又从两翼杀出,截住了北漠骑兵的道路,两军骑兵迎头碰上,局面一时胶着起来。正在这时,张生与王七率领四千伏兵杀到,猛攻北漠战阵右翼背后。北漠的步兵战阵抵挡不住前后两个方向的攻击,很快崩溃。

崔衍不顾部将劝阻,带头杀入江北军战阵,正杀得眼红,突见江北军中竖起第七营的战旗,旗下一少年将军横刀立马,长得是面如冠玉目若寒星,正是第七营主将麦穗。崔衍一见阿麦,心中怒火更盛,正欲拍马上前,就听得阿麦高声叫道:“崔衍小儿,你本就是我手下败将,今若早早弃甲投降,我或能饶你一条性命。”

只听得阿麦第一句,崔衍胸中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挥着大刀直奔阿麦而来。

阿麦见崔衍如此,沉声对身旁衞士喝道:“都让开!”

按常理,说完这句,那对阵将军便是要一抖缰绳,迎敌而上,可阿麦却不是那“常理”将军,虽然说完此句也是一抖缰绳,却是策马向后而逃。

麦穗,你真无耻……

崔衍不知是计,也不顾其他人等,只是纵马直追阿麦。阿麦知崔衍长刀威力,并不与他交手,只是纵马狂奔,崔衍在后紧追不舍。待追到战场后侧,崔衍身侧侍衞随行之人皆已被江北军拦下,崔衍全然不顾,一门心思只想斩阿麦于马前。行至战场边缘,四周已是荒草杂丛,足有半人之高。崔衍只听得一声喊起,两旁伏兵尽出,长鈎套索齐齐冲自己招呼了来,身下坐骑一下子被绊倒。崔衍翻身落马,身形未起手中长刀已是急急挥出,尚不及碰到人身,一张大网便又兜头而下。崔衍力大,十余名士兵才堪堪将网摁住,又怕崔衍逃脱,连网也不敢摘便将崔衍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

阿麦一直在远处观望,这时才驱马回来,笑嘻嘻地看着崔衍,笑道:“我说如何,你若早早弃甲投降,我还能饶你不死,你偏不听劝……”

崔衍只气得半死,嘶声道:“无耻之徒,只会用奸计害人,有胆在马上与我打一打!”

阿麦却并不恼,只是命人堵了崔衍的嘴。张士强从后面也追了过来,见阿麦无事大大松了口气,不及开口询问便听阿麦吩咐道:“将这小子放你马上带回去,咱们还要拿他送人情,可莫要让他跑了。”

张士强应声,将崔衍提到自己马上。

阿麦见北漠军败局已定,也不着急,只带着这些伏兵慢慢向回走,走不多远,突见战阵北侧一阵骚乱,一队北漠骑兵竟从北侧飞速而来,虽不过几十人,却如尖刀一般直插入江北军阵中。

“常”字大旗迎风猎猎招展,看得阿麦心中一惊,只道是常钰宗领军从北而来,唯恐中军有变,忙对张士强说道:“你带崔衍先回营中,我去大将军处看看。”

张士强领命而去,阿麦也拍马向中军而走,谁知那队骑兵却没杀向中军,而是奔着阵后而来,阿麦措手不及碰了个正着。只见当首那人面容俊美,腰细膀宽,手中执一杆长枪,不是常钰青是谁!

常钰青身后一骑已看清阿麦,叫道:“便是她引走了崔将军!”

阿麦周身一紧,脑中瞬时转过几个念头,心知这次若再向阵后逃定然全无生路,当下心中一横,干脆咬牙迎着常钰青一行人直冲了过去。

常钰青见阿麦如此,顿时明了她的意图,剑眉一扬,直接拍马迎了上去。

阿麦手中长刀虚扬,护住胸前要害之处,只想拼着受伤也要与常钰青对上一个回合,好借机冲回江北军阵中。

两匹战马迎面疾冲,就在错身之际,常钰青手中长枪猛地探出,直奔阿麦面门而来。枪尖未到,杀气已至,阿麦双瞳一紧,不及思考,手中长刀便已自动回护,急急削向枪尖。常钰青唇角微弯,手中长枪猛然间换了方向,斜斜挑开了阿麦的长刀,紧接着猿臂微伸,长枪游龙一般忽从阿麦肋下探入,刺人她身侧铠甲之中,然后双臂用力一挑,竟然将她从马上挑了起来。

那枪尖几乎是擦着阿麦肌肤而过,骇得阿麦心神均是一滞,尚未回过神来,自己已被常钰青挑在了半空之中。阿麦知他此举定然是故意戏弄自己,一时顾不得许多,紧抿了唇角,非但没有挣扎,反而突然伸手抓握了那枪身,然后将身体用力向下一压,让那枪头穿透另一侧铠甲而出,自己身体也顺着枪杆迅疾地向常钰青马上滑落,就势扬臂挥起长刀,迎面向常钰青直劈下去。

常钰青没想到阿麦会出此招,急忙闪身躲避,脸面将将避开那刀锋,肩头却仍是被刀锋劈中。阿麦手中的长刀乃是唐绍义所赠,还是那年从北漠犒军赏赐中劫了来的,也是少有的锋利之器。幸得常钰青肩头下压得极快,将那长刀的劈落之势卸掉不少,肩上又有铠甲挡了刀锋,这才只落了个见血而已,不然常钰青就算不被劈成两半,也少不得要被阿麦卸了个膀子去。

阿麦一劈不中,手又扬起,常钰青怎容她再次挥刀,伸手钳了她的手腕将她向旁侧一带,另一只手将长枪向上一送,从她铠甲内穿出,敲掉阿麦手中长刀,然后直接把她摁趴在了马上。

“崔衍何在?”常钰青喝问道。

阿麦被常钰青大头朝下地摁在马上,闻声干脆地答道:“自是被我擒了,你放我回去,我放了崔衍与你!”

常钰青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说着扯着阿麦后领一把将她提起身来,冷声说道,“你放了崔衍,我再放你!”

这次却是阿麦笑了,问常钰青道:“你岂非又将我当三岁孩童?”

说话间,常钰青手下亲衞已是又与围上来的江北军交上了手,将常钰青护在了中间。远处,江北军的骑兵也正驰向这裏。常钰青扫了一眼四周,冷声笑了笑,对阿麦说道:“既然你我都不信彼此,那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阿麦针锋相对道:“不知常将军是否有赵子龙那七进七出的本事,只需一人一枪,穿梭于万人之间,如人无人之境,何愁救不出区区一个崔衍。”

常钰青知阿麦激他,笑道:“你莫要激我,有你在手,我何须受那苦力。”

他二人在马上谈笑自若,四周却是杀得甚是凶险。张士强将崔衍送至第七营中又急忙向回赶,远远地见阿麦被常钰青所擒,心中顿时大乱,不顾一切地向这边猛冲过来,口中大喊道:“伍长!”

阿麦与常钰青听得皆是一怔,常钰青诧异地看向阿麦,问道:“叫你?”

阿麦颇觉无语,只得点头。张士强每到急慌了的时候便会叫她伍长,说了多次也改不过来,她已是死了心了。

常钰青不禁失笑,望向张士强刚欲说话,眼角突瞥见阿麦的手正偷偷摸向靴子,转回头淡淡说道:“你若是再敢偷袭,我就把你衣服扒光了丢入阵中。”

阿麦身体一僵,将手缓缓地收了回来。

常钰青冷笑一声,手一松,阿麦又重新大头朝下地趴回到马上。阿麦虽是恼怒却毫无办法,只得自己奋力抬起上身对直冲过来的张士强喊道:“回去!叫唐将军拿崔衍来换我!”

张士强已是与常钰青的亲衞交上了手,闻言架开那亲衞的长刀,只冲着常钰青叫道:“常钰青,你若敢伤伍长一根汗毛,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常钰青却笑了,用枪身拍拍阿麦道:“哎!他在威胁我。”

阿麦如何听不出常钰青话中的轻视之意,不过此刻却无心和他计较,只看着张士强和那亲衞战成一团。张士强几次想走,却都被那衞士缠住,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几次都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