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事 麦穗 东进(2 / 2)

阿麦从军 鲜橙 7134 字 2个月前

阿麦淡淡笑了笑,说道:“衞兴一身功夫享誉大江南北,普通将领兵士如何是他的敌手?”

林敏慎已然明白了阿麦话中所指,不禁冷了脸下来,说道:“不错,他人是我杀的。你虽设计诱他旧伤迸裂,最后的杀招却是我出的。”

阿麦脸色一转,冷然说道:“既然人是你杀的,那你还哪儿来这么多屁话?”

林敏慎被阿麦的脏话震得瞠目结舌,“你,你……”

阿麦又说道:“衞兴武功高强,就算是旧伤迸裂内力受损,可是你若是念着旧情不肯动手,我能奈他何?你既已下手杀了他,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再腻腻歪歪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推脱,好让自己心裏舒服一些。”说到后面,阿麦神色愈冷,眉宇间似罩了层寒霜一般,“杀了就是杀了,为权势也好为名利也罢,大胆承认了也算有个担当。好歹也是个男人,别总做些让人看轻的事情!”

一番话均说中林敏慎心事,把他噎得哑口无言,憋了好半天才不甘心地争辩道:“可你明明可以留他性命,而且就算杀他那也是无奈之举,为何还非要往个死人身上泼脏水?果真是他纵兵抢掠吗?不过是你要趁机抢掠军饷物资!还假惺惺地张榜安民,怎的不见你把百姓钱财都还了回去?”

阿麦剑眉微扬,反问道:“衞兴误得了我江北军几万将士的性命,我为何就杀不得他?我不抢掠军资,谁人还能给我送来?至于我为何要让衞兴来背这个名头,难道身为林相之子的林公子竟然会不知其中缘故?”阿麦嗤笑一声,嘲道,“这些事情,林相做得比谁都熟,林公子竟然都不曾见过?难不成林相一直把你当做女孩儿在养?”

林敏慎被阿麦用话挤对得满面通红,再也做不出吊儿郎当的模样,指着阿麦怒道:“你!你——”

阿麦冷笑接道:“我怎么了?我从未自认为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圣人,也没想过做义薄云天的大英雄,你犯不着用这个来指责我。再说你也没这个资格,林家若真是什么忠臣良将之门,你林敏慎现在也不会在这儿待着!”

林敏慎仍不死心地驳道:“现今皇帝乃是弑兄而立,我林家要保皇室正统,又有何错了?”

阿麦讥笑道:“林家要保皇室正统?那早几十年前做什么去了?你当我真不知道?齐景自己虽不是从正统上得的皇位,心裏却极重‘正统’这二字。太子生性聪颖却过于忠厚,齐景怕他日后驾驭不了那班权大势重的老臣,便先祭出了二皇子齐泯这块磨刀石,一是将太子磨得锋利一些,二是顺便清除一下怀有异心的臣子。林相是何等老奸巨猾之人,又怎会看不透帝王之心,于是便做出一副忠臣的样子来,根本不介入皇储之争。可惜啊,那皇帝也不是个善茬子,偏生铁了心要先替太子铲除林相这棵遮光的大树,所以近几年来一直在修剪林相的枝叶,只等剩下棵光秃秃的树干,好由新帝登基后推倒立威。林家,现在虽看着风光,其实早已是外强中干了……”

林敏慎怔怔地看着阿麦,如同不认识她一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敏慎这种所谓的世家子弟,虽面上对谁都是一副亲善模样,可内心却是极瞧不起别人的,阿麦这样一番话甩给他,难免会把他震得一时失态。阿麦不屑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否则林相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偏要去扶持一个先太子的遗腹子,保什么正统!我说得是与不是,林公子?我不喜盛都的弯弯绕绕,却不表示我看不透这些弯绕!林公子,我阿麦可有说错的什么地方?”

林敏慎愣了半晌,才讷讷说道:“有个地方,你说错了……”

阿麦扬眉,“哦?”

林敏慎接道:“林相的公子已经随着衞兴一同死了,你面前的不是什么林公子,只是麦将军的一个叫做穆白的亲兵而已。”

阿麦脸色一寒,冷声说道:“你还记得自己身份便好!”

说完再不理会林敏慎,策马奔坡下的营区而去。

林敏慎一时没了反应,只神色复杂地看着阿麦的背影。

泰兴之变后,他换装混入阿麦的亲兵之中,开始时还怕被人识穿身份,又见阿麦毫不顾忌地使唤他更觉得奇怪,后来自己想了想便也想透了。早在乌兰山时军中各营分散各处,他与各营将领接触的就不多。后来又历经几次战役,军中将领死的死、亡的亡,没能剩下几个,与他相熟的就更少。再加上泰兴之变中阿麦将衞兴的心腹死士几乎除了个精光,这样一来能认出林敏慎身份的更是寥寥无几了。有,也是阿麦的心腹。

参军林敏慎早已死在了泰兴城中,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个亲兵穆白而已!林敏慎缓缓地摇了摇头,骑着马慢悠悠地往营中而去。

军中已在埋锅造饭,士兵虽忙碌却不见慌乱,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有米香飘了出来。早在泰兴之变之前,阿麦就暗中派人扮作行商在前往青州的沿途各镇收购囤积粮草!由此一来,江北军没有粮草辎重之累,又是日夜兼程,行军速度极快,现如今已进入了襄州东部的丘陵地带。离泰兴已远,又有地形之便,北漠追击骑兵又被张生所率骑兵所扰,现在也只能是对江北军望背而叹了。

念及此,林敏慎不由得轻叹一声,想阿麦此人心思缜密多谋善断,实不像是个女人,之前真不该看轻了她。

九月中,江北军赶在北漠追兵之前到达青州城西,原驻青州城外的北漠常修安之军早已接到陈起战报,于青州城西四十里处设伏阻击江北军。谁知在青州蛰伏已久的青州守军却突然从其背后杀出,与江北军前后夹击大败常修安之军,然后又不慌不忙地引着江北军入青州城,将其后紧追而至的北漠骑兵挡在了城门之外。

青州城,北临子牙河岸,东倚太行山脉,身后便是横穿太行的百里飞龙陉。其内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蜿蜒百余里。古人云:踞飞龙,扼吭拊背,进逼冀、鲁,最胜之地也。据此陉东可向冀州进击,南可渡宛江而攻宜城,西可窥新野、豫州,正是个可攻可退可守的军事要隘。

江北军既入青州,北漠纵有精骑几万也只能是望城兴叹。一路追击而来的常钰宗望着青州城忍不住破口大骂,可骂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趣,只得带着三千先锋悻悻而回。等到常修安兵败之地,常钰青已将叔父常修安的残军收拢完毕。常家叔侄三人齐聚一帐,常修安激动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只攥着两个侄儿的手,心道你们这两个小子再晚来一会儿,叔叔这条老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常钰宗还为差点就追上了江北军的事耿耿于怀,常钰青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早说不让你追,那江北军既然敢打扫了战场再走,就是不怕你追,也算定了你追不上!”

常钰宗垂着头没说话,那吊着胳膊的常修安却是气愤地接口道:“老七,你和江北军打的交道多,你告诉三叔,这江北军到底是个什么军?你瞅瞅他们把这战场打扫的,比用铁扫帚扫过的还干净!别说将我那些辛苦打造的攻城器械都夺了去,竟然连咱们死伤将士身上的铠甲都扒了去!这,这,这比沙匪还不如!”

其实也怨不得常修安恼怒,江北军打扫过的地方竟然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这搁谁身上能不急?别说是他,就连江北军如今的统帅阿麦,见到李少朝指挥着人搬运的东西,眼里都不禁有些冒火。待有两个士兵抬着口露底的破锅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阿麦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拦下了那两个士兵,指着那东西问李少朝:“这是什么?”

“锅啊。”李少朝笑眯眯地答道。

阿麦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我知道这是锅,我是问你,你叫人抬这么口破锅回来做什么?”

听闻阿麦如此问,李少朝的眯缝眼顿时瞪得老大,用手指将破锅弹得当当作响,很是夸张地叫道:“大人,这可是铁啊!熔了打些什么不好!”

阿麦被他噎得无话,只得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让人把铁锅抬走。破锅刚抬了过去,后面又有个士兵抱了老大一卷子北漠旗子过来。阿麦不过扫了一眼,李少朝立即扯着那旗子叫道:“大人,您摸摸这质地,还有这手感,就是不能捎回家给婆娘做兜兜,给大伙做……”

“打住!”阿麦实在没法想象自己把北漠旗子穿在身上的模样,只得连忙说道,“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李少朝狡诈地笑了笑,转回身去接着招呼士兵清点战利品。阿麦再无看下去的兴趣,干脆回身去寻青州的守将薛武。此人原本是商易之手下的一员心腹偏将,盛元二年商易之自青州出援救泰兴时命他留守青州,这一守就是两年有余,最后没等来商易之却迎来了江北军麦穗。

因提前得了商易之的指令,阿麦刚一入青州,薛武就将青州城的军务全盘交与了阿麦。基于安全的考虑阿麦接管了青州城防,不过对薛武却是极为信任依仗,城防上用的将领也多是从青州而出的旧人。如此一来,防务交接事宜进行得很是顺利,不过一两天工夫,青州城墙各处的守军俱都换成了江北军。

阿麦正与薛武商议将两军建制都打散了再重新合并成一军,暂领江北军斥候军统领一职的王七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说道:“常钰青退兵了。”

阿麦与薛武俱是抬头看向王七,王七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兴奋,对阿麦说道:“正如大人所料,常钰青两万骑兵并常修安手中剩下的那几千残兵,已拔营向西北的武安城而去。”

武安城,距青州城不过一百八十余里,是青州出西北的必经之地。

薛武转头看向阿麦,眼神中更又多了几分钦佩,出声问道:“常钰青果真是要打算长待下去了?”

阿麦答道:“常钰青此人悍勇却不莽撞,手中兵马不足自然不会强攻青州。何况陈起先要平定雍、豫诸地,又要送小皇帝回京,一时也无兵可分给他。他也怕咱们出城偷袭,自然要先找个稳当点的地方驻扎下来再说!”

薛武问道:“那我们要如何对待?”

阿麦抿唇笑了笑,说道:“既然他不攻城,那我们就先不理会他,转回身来把城里搞好再说。”阿麦转头看向王七,又吩咐道,“明天召集军中队正以上军官开个大会,严明军纪军法,凡有胆敢惊扰百姓的,不论官职不论资历,只一个字‘斩’!”

王七点了点头,“明白!”

阿麦又向薛武道:“青州既已被朝中割给了鞑子,还请薛将军暗中分派些人手将这事都宣扬出去,就说朝中奸臣为保自己富贵,已是教唆皇帝将青州弃了出去。然后再做些鞑子残暴的宣传,将城中民心聚得更齐一些。”

薛武尚未应诺,王七突然插言道:“鞑子本就残暴,哪里还用得着宣扬!”

阿麦笑问道:“你为何说鞑子残暴?陈起在豫州可是秋毫不犯,在其他被占之地也都是说要将北漠人与南夏人一同看待的。”

王七冷哼一声,骂道:“狗屁的秋毫不犯!秋毫不犯汉堡城怎么就成了荒城?还一视同仁?三十年前侵占咱们的时候怎么没一视同仁!”

阿麦脸色黯淡下来,默然一刻继续说道:“汉堡距青州太远,三十年前也离今天太久,难免会有些人看不到,记不起了,只妄想着能在异族的铁蹄之下过上安稳日子。”

一番话说得屋中三人俱有些沉默,阿麦最先回过神来,又交代了王七几件军中事务,王七领命而去,屋中又只剩下了阿麦与薛武两人。阿麦略一思量,又与薛武说道:“我军虽是为抗击鞑子,可朝中未必肯这样想,过不几天可能还会宣布咱们为国之叛军,到时候咱们怕是要成了中间的婆婆——两头受夹!前面的路是被常钰青他们封死了,身后的飞龙陉可不能再被自己人给堵上了。”

薛武因想到了这点,早在江北军来之前已是做了安排,听闻阿麦提到此处,精神随之一振,说道:“属下也想到了此处,飞龙陉中的几个关口都已是加派了不少人手。而且……”薛武脸上露出少许的得意之色,说道,“前些日子属下在东边的几个郡县征收粮草的时候,连带着也征了不少壮丁回来,全都是可以直接充入军中的。”

阿麦听了赞道:“薛将军果然有将帅之才,不愧商帅多次称赞。”

“大人谬赞,实不敢当!”薛武连忙说道。商易之离青州时他还只是一名守城偏将,这两年虽暂领守将之职,也不过刚升到了副将而已,现被阿麦夸他有将帅之才一时不觉有些羞赧,脸上也是忍不住地泛红,可眼中却是闪出激动之色来。

阿麦瞧得明白,便又说道:“江北军久与鞑子苦战,军中编制已多有不全,如今既与薛将军手下的青州军合为一军,也该把这些都补全了的好。”

薛武不是傻人,只一听阿麦这个开头便明白过来,便应道:“理应如此,只有职责明确了,大伙才能各司其职,我军也能快速强大起来。”

阿麦问道:“不知薛将军可有什么好的人手举荐?”

薛武知道阿麦如此问便是要自己举荐些亲信心腹了,一时不觉有些心动,可略一思量后却是说道:“城中将领均是商帅走前所用,都是些本分实干的,全听大人安排。”

阿麦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就先将各自官职都升一级,然后按各人所长编入江北军吧。”

薛武颇有点不敢相信地看向阿麦,听她又接着说道:“薛将军,你我以前虽是同在商帅手下谋事,却无机缘共事,脾气秉性难免不知。不过,以后既然要长久打交道了,不用说,慢慢地也就会知道了。”

阿麦脸上笑意融融,既暖且诚,丝毫不减半点惺惺之态,薛武一时看得有些怔住了。

直到晚间回到自己府中,薛武眼前仍不时地闪过阿麦那温和的笑容,心中更是摸不准阿麦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妻子汪氏迎上前来将正在帮他卸甲的丫鬟打发了出去,自己接过手来,一边替他解着护臂一边小声问道:“今儿情况如何?那麦将军可是给你定了官职?”

薛武略点了点头。

汪氏忙低声问道:“是什么?”

薛武答道:“江北军左副将军。”

汪氏听了大失所望,忍不住嘟囔道:“还是个副将,本以为这次能升上一升呢!”

薛武不禁眉头紧皱,喝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青州城的副将岂能和江北军的左副将军相比!”

汪氏却不怕丈夫这横眉瞪眼的凶模样,轻轻撇了撇嘴,“什么江北军不江北军,照我说还不如做个青州城的副将来得实惠些,咱们是本乡本土的青州人,这裏山高皇帝远,主将又不在城中,还不是你说了算!突然大开城门迎来了个什么江北军,裏面有些人还是从你手下出去的,现如今一转身倒是比你官职还高了,反倒把你架空了起来,让人瞧着就来气!”

薛武默然不语,江北军原就是青豫两军合并而成,裏面有不少从青州军出去的老人儿,两年征战回来官职自然比他这个留守青州的升得快。

汪氏瞥了一眼丈夫脸上的神色,又接着说道:“咱们可是顶着叛国的罪名将这江北军迎进城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从朝廷的安排撤出青州,将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割给鞑子。冀州可比这青州强了不止百倍,再说肖老将军是你的亲姨夫,还能亏待了你?就算仍是做个副将……”

话未说完,薛武突然一把将汪氏搡倒在了地上。汪氏一时被摔傻了,愣愣地看着丈夫,问道:“你!这……是干吗?”

薛武脸上冷若寒冰,咬牙骂道:“你这婆娘再管不住你那碎嘴,我早晚要宰了你!”

汪氏和薛武自幼青梅竹马,从少年夫妻一路过来的,何曾受过丈夫这样的狠话,一时间又羞又恼,转身伏在地上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骂道:“你在外面受了闲气不敢做声,回来却拿老婆撒气,算什么汉子!”

薛武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瞅了眼房门,又弯下腰来压低声音对着汪氏狠声说道:“你若是想早日做寡妇,你就放开了声哭骂,赶明儿满青州城都要嚷着我薛武要向鞑子投诚了!”

汪氏虽泼辣些,却不是愚昧无知的乡野村妇,一听丈夫此话,她心中顿时也是一惊,立刻便止了哭声。抬头看向丈夫,见薛武仍是满脸怒色,丝毫没有要扶自己的意思,干脆自己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薛武松了口气,也不理会汪氏,转过身去脱去身上的铠甲。汪氏从薛武身后凑过来将系铠甲的皮带子一一解开,替他把铠甲脱了下来,低声软语地说:“四郎别气了,刚才是妾身错了。”

汪氏就有这个好处,既能硬起来又能软下去。几句好话一说,薛武也不好再和她冷脸置气,只是说道:“你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青州若失,冀州还能有好?再说我既要抗击鞑子光复河山,图的便不是那富贵安逸!”

汪氏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是,是,薛四郎是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妾身头发长见识短的,您还和我置什么气?”

这话说得薛武也不好意思起来,转回身上下看了看汪氏,柔声问道:“刚才也是一时气急了,可摔疼了?”

汪氏这时倒是觉得委屈起来,眼圈也红了,却没有哭,只是说道:“四郎还管我摔得疼不疼呢,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恨不得拿剑砍人。”

薛武低声抚慰汪氏几句,低声说道:“你是不知,朝中割地议和也是无奈之举,青州是冀鲁门户之地,实是不能割给鞑子的。但是鞑子逼得紧又无法,只得明面上给了鞑子,暗中却纵容江北军占据青州和鞑子对抗。否则,以青州之地薄民贫,只要冀州从后断了粮草供应就会不战而破。江北军已经反出泰兴一个多月了,为何不见冀州有半点动静呢?我前些日子去东边郡县征收粮草壮丁,姨夫都装做没看到呢。”

汪氏迟疑片刻,问道:“这么说,皇帝也不是真糊涂了?”

薛武冷冷笑了一笑,说道:“能当上皇帝的人,还能真糊涂到哪儿去了?只是眼下顾不过来罢了。而且江北军扛的是抗击鞑子的大旗,麦将军至今也是称将军,并不肯自立为元帅,也是不愿落下个谋反的名声。”

汪氏想不透这些,晃了晃脑袋也没能明白多点,只是听说阿麦不过也只是个将军,心裏顿时平衡了不少,于是便说道:“四郎快别和妾身说官场的这些圈圈绕绕了,妾身听得头都大了。”

薛武已换上了便衣,转身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笑道:“你只记住,就算咱们听话地把青州城交了出去,去了冀州就算有姨夫关照,也未必能得了好。”

汪氏笑了笑,又上前来替丈夫轻轻地揉捏着肩膀,笑问道:“四郎既然都看得这样通透,那干吗还拉着个脸回来?”

薛武想了想,低声说道:“这新来的麦将军竟问我可有亲信之人要安排,我怕麦将军是故意诈我,也不敢多说,没想到麦将军却将青州守军的官职都提升了一级,按才能安排职位了。这人……实让人摸不透心思。”

汪氏却笑道:“四郎忠心侍主,诚心干事,揣摩那将军的心思做什么?麦将军心机再深沉还能深得过商帅去了?四郎还不是得了商帅的信任重用!要我说啊,你也别琢磨这些了,想不透干脆也不想,麦将军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日子久了,麦将军自然就会明白四郎的为人!”

汪氏一番话说得薛武心中豁然开朗,一把扯过汪氏搂入怀中,赞道:“正是这个道理,还是你看得明白!”

汪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眼珠一转,把嘴凑到薛武耳边低声问道:“听闻这麦将军比商帅长得还要俊俏,可是真事?”

薛武眼前又晃过阿麦脸上那温暖和煦的笑容来,不禁点了点头。汪氏的声音里就透露出些许兴奋来,说道:“可是还没有妻室?不如把咱家的素兰说给了麦将军!”

“呀!”薛武吓得一惊,伸手把汪氏从大腿上推开,训道,“你少要胡乱牵线!”

汪氏不满地撇了撇嘴,说道:“素兰可是你亲妹子,又不是我的,我这才是费力不讨好呢!再说了……”汪氏仍有些不死心,又劝说道,“前两年商帅在的时候素兰还小,这会儿刚及笄了,年龄正好,小模样长得又好,配那个年少俊俏的麦将军岂不是正好?”

薛武被妻子说得心动,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先别着急牵扯,万一不成可是丢大脸的事情,这事先容我暗中探听个口风再说。”

汪氏知丈夫说得有理,点了点头,笑道:“妾身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