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全部听进耳中,刘佳枝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哑巴了。心口也像被捅了针的气球,没爆,但飕飕地透气。
胸口发紧,谁叫他问得这么突如其来。
刘佳枝猛喘息,她看着他一脸淡定的样子,真想怄气地喊一句,喜欢呢,我要是喜欢呢!怎么样?
不行,还什么都不了解,喜欢什么啊。说出来对她没损失,但是便宜了他。
刘佳枝心念一闪,偏着脸,调侃的表情已经做好。
“周东南你这想象力也——”
刚说到一边被另外一声打断了。她今天的话总是被打断。
谁在外面,在楼下,在大雨里,长长地喊了他的名字。
周东南。
凄厉的声音。
自己叫时听不出来,可别人喊出口,刘佳枝惊讶地发现这名字还挺好听的。
还没分辨出什么,外面人又喊了一遍。
周东南——
声音适应了瓢泼大雨,比刚刚更清晰了。好像从前在街口亭子里练开嗓的戏子,在长街尽头,提气而啸,一往无前,目中无人。
周东南早已经窜出去了,快得刘佳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刚刚明明还那么疲惫。
一跃到窗户边,把窗子推开。风雨一下子进来。
他顶着风大喊:“我在——!我在这——!”
男人难得大吼,气沉丹田,比那天在街上与小流氓斗殴时更透彻。
他急着解释,喊太累,也太远。
“你等我!”
说完,很快关了窗户,雨水早就把他身上打湿,可就像夏天洗了个凉水澡一样,他精神得很,双眼锃亮。
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冲出门,一句话都来不及跟刘佳枝说。他完全不在意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他已经忘了那个问题了。
刘佳枝好像也被浇了一头冷水。
她看着桌子上的菜,把筷子放下。
已经是下午,大雨让天色更加昏暗,刘佳枝慢慢走到窗户边,她没有让自己的身影露出来,而是贴在窗户边,顺着缝隙往外看。
一道黑色的身影。
没打伞,干干脆脆地淋在雨里,茕茕孑立。
高,苗条,背脊笔直。
她没看到脸,还是觉得她比她想得要好。
另一道身影进入视野,周东南跑了过去。
蠢不蠢,他也忘了打伞。
成芸脸上都是雨,头发顺到脑后,额头像磨过的珍珠镜,白得瘆人。
她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你来了?”他想问她之前是不是也来过,可他还没想好要找的借口。不会扯谎的男人,解释什么都很勉强。
“我……我前两天有点事情。”他支支吾吾。
成芸一拳捶在周东南的胸膛上,势猛力小,周东南晃都没晃一下。
她又捶,这回周东南握住了她的手。
嶙峋的关节,周东南攥着,反而自己生疼。
“多吃点。”他小声说,“瘦得什么都没了。”
“要真没了呢。”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但压迫着他。“真的什么都没了,就这个样子,你要不要?”
没有想到的话题,周东南怔然,“什么?”
她不重复了,她知道他听到了。
半晌,周东南低声道:“要不要能怎么样?”
成芸忽然笑出来,瞥向一边,满满地无所谓。“不要就算了呗。”
周东南看着他,“那要呢?”
要。
成芸的笑容慢慢消去,她淡淡地说:“你要的话,我成芸今后,生死你定。”
大雨一直在下,下了几千几万年,一如那古老到有些过时的誓言。
我生死随你啊。
他完全呆住了,反应不出就拿双手捂住脸,好长时间过去,才再次抬起头。
黑黝黝的面孔如同侗寨里那些朴素坚实的梁柱,承载住一切炽热的感情。
成芸垂眼,她还在等他的答案。他们之间的地位第一次调转了。
周东南抱住她。他在她耳边说:“成芸,你本来就是我的,只不过你自己一直不承认。”
宽阔的背脊,似乎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凹凸斑驳的疤痕。
山间的午后,波光粼粼的小溪,祥和宁静的侗寨,风雨桥上的女人。
他也不留后路。
眼前烧起熊熊烈火。
这世上真的有人爱得像献祭一样。
她想起有人说过的一句话。
相似的人才会相互吸引。
手紧了,眼也闭上了。
求你保佑。
大雨把一切都洗净,只剩下赤条条的两个灵魂,在冰冷的天地间颤栗地拥抱。
我一无所有。
所以当我爱你,我只能奉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