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与你抬石头,绳子都放在杠后的。”
“我怎么不知道?”
整个工地在议论纷纷,侯可站在边上听了许久,心中微微感叹,也折服了,至少民心上来了。
第二天王巨还是如此。
于是连小郑泉那边的工地都传了开去。
杨蟠苦逼了,王巨在带头,他也只好带头,放下身架,捋起袖子,他没王巨的气力,但能做一些小活计。
第三天王巨还是如此。
但到了第四天,王巨停了下来,不得不停下了,因为要开始爆破燧洞,这玩意儿王巨也没有经验,但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
而且为了增加威力。这一回的火药包量很大。每一个足足有两百多斤,外用铁皮包裹,因此王巨必须亲自指挥,还要观察爆破后的山岩情况,以防意外发生。
不但他,连侯可也过来了。
两声巨响传出,天摇地动一般,随着诸民夫一起欢腾起来。
有了这个利器意味着什么?什么样的渠也能修好了。朝廷承诺以后分给他们的良田也必能实现了,并且他们的施工时间也会变短。
王巨指挥着大家,迅速将石头抬走,然后走过去观看。这才是一个开始,还要继续。
但王巨还是抽空,看了看大家的伙食,以及工棚的牢固。
爱民如子嘛,于是戏肉便来了。
当天傍晚,王巨与侯可回县城。
宋县尉迎上前说道:“有十几个乡绅正在县衙等候二位,说有事要谒见。”
“知道了。侯知县,你猜他们来有何用意?”
“不大好说。”
“侯知县。我朝以和为贵,为什么周边却没有一个朋友,倒是敌人诸多?”
“还不够强大。”侯可叹了一口气说,王巨所言非虚,西夏辽国就不说了,大理不能算是敌人,但绝对不是朋友,交趾人更不老实,吐蕃本来算是朋友,可现在渐渐倒向西夏那边,马上熙河都要俯首向西夏称臣了,哪里称得上朋友?
西域是朋友,高丽是朋友,但那是邻居吗?
“不够强大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方面,那就是以和为贵。”
“怎么讲?”
“软了,只好给别人好处买安,但人心无足意,国家也如此,今天给了一贯钱,明天他们就想一两银子,后天就想一两金子,给长了,不但这些国家贪得无厌,反而似乎是理所当然了。然后呢,连朋友也没有做了,最后满眼是处皆是敌人。想要朋友,必须学会一手握着大棒,一手握着果子,听话的赏果子吃,不听话的大棒毫不客气地打过去。当然,不给果子只给大棒,难免又要落一个穷兵黜武的下场。”
侯可沉思,说:“但不强大起来,如何手舞大棒?”
“侯知县,指什么为强大?难道非得军事?外交不算强大,经济不算强大?比如西夏,只要封锁上十年八年,会有什么结果?并且这只是初步阶段,高明的得象秦国那样,远交近攻,有目标的挥舞着果子与大棒,几百年如一日地去实现,那才真正做到了极致。”
“然而秦国迅速灭亡。”
“那也是必然,李斯说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有两个问题,一是用人之道,量才是举,唯才是用,所以秦王明知道郑国是韩国人的奸细,然用之修郑国渠,于是秦国更加富强。但秦始皇统一天下后,用了什么人?第二个问题,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既然混一天下,天下人都应当当成秦国人了,但秦国如何对待六国百姓的?如此,秦朝岂能不亡?”
“这似乎又是一个说法。”
“道理一样,再比如我朝,不求用敌国之人吧,为何有南北分岐,说什么南方人都是奸滑之辈,南方就没有好人了?”
“可确实南方人不及北方人朴实。”
“侯知县,或如寇准与王钦若。”
“正是。”
“那我再说一句,若无王钦若带着孤军奋战在大名府,澶渊城下如何迫使敌人议和?寇准却以为澶州之功是他一个人的,挂在嘴边吹嘘,又用南人来嘲笑王钦若,换作韩公,换作欧阳公,会不会反击?”
“王钦若媚惑主上封禅,又受贿金。”
“真宗不封禅祥瑞,王钦若岂敢媚之,况且寇准似乎也赞成过真宗祥瑞吧?是收了一些贿赂,但侯知县,你扪心自问一句,如今北方有多少士大夫派门人家人行商,兼并,行商也罢了,何曾纳过商税?兼并也罢了,为何要隐田?这与贿赂有何区别?我就不说王钦若在大名府表现的勇气了,再说寇准,生活有多糜烂,想信你也知道吧。为何五十步笑百步?”
“子安,你是在狡辨哪。”
“好吧,那我再问一句,如今天下我估计耕地能接近七百万顷,户薄上只有两百几十万顷,这些地上了哪儿,难道被上天偷去了?还有郑白渠的地呢?”
侯可终于语塞了。
岂不是大家彼此彼此。
“好吧,这些不是你我议论的范畴,看看这些乡绅们来干什么吧。爱民如子,不要搞错了,我杀起人来也厉害。”
侯可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