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流黜端州。”
“明公,小的愿意再加五千石粟。”
“黠。”
“小的再加五千匹绢。”
“黠。”
“小的再加五千贯钱,不能再加了,小的家产有限哪。”曾员外号淘大哭了,不就是俺婆娘骂了你几句吗,这个代价还不够大吗?
一个个签字画押。
王巨想了想说道:“二长子,你去将孔指使,萧指使,刘指使,王指使,焦指使他们一起叫来,另外吩咐他们集结手下官兵,立即拿着这些签押,将承诺的粮钱绢一起追缴上来。”
这次从九个豪强头上生生榨出两万多贯钱,三万多匹绢,主要还是粮食,榨出八万多石粮食,若是朝廷再从当地能购买一部分粮食,秋天的粮食基本没有大问题了。特别是曾家,让王巨这一逼,差一点破家荡产。
侯可长松了一口气,说道:“子安,这终非正道。”
“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何谓正道,何谓邪道。看看,渠工一开,朝廷花钱买粮食,都买不到了,仅是逼了几户,就逼出这么多粮食,这些人,居心不良啊。”
“如你所说,人心无足意,谈不上什么良不良。我倒是担心渠工,劳力太少。”
这几户人家底子厚,除了曾家这次罚惨了,其他几户受了损失,但不会太严重。只能说一下子几乎将他们手中的贮粮逼出来,可在财产让受的损失不是很大,小痛痛。秋后选出来的鸡,那才叫大伤大痛!
当然他们不会就这样甘心的,但眼下不敢,可能在秋后一下子发力。
王巨有了对策,到时候就看谁的手段厉害,然而事情不可能小了,到时候必然惊动朝廷,手中有了成果,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中没有成果,朝廷也不会轻饶。
因此劳力才是关健。
“侯知县,这附近可有什么流民?”
“一些山区确实有流民,还有一些流窜的山匪。不过这些人数量少,不起作用,即便派人将他们劝过来,也都是些桀骜不驯之辈,反而容易被人利用。子安,此法不妥。”
“那这个劳力没办法解决了。其实我也在想一个问题,这几万石粮到手了,暂时粮食危机化解。到了秋后,如果陕西今年风调雨顺,可以出钱帛,直接向百姓购一些粮食,他们会得到许多新的耕地,要买牛,买农具,缺的不是粮,而是钱。”
“这个老夫也想过,粮食头痛的就是今年,到明年则不难了。如子安这样划分,多是交给了保捷兵士与百姓手中,他们没有能力囤积居奇,一万多顷耕地的收成,略一筹集,便能满足渠工用粮。主要还是秋后。”
其实侯可还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王巨隐隐知道,但就不知道会有多严重。
……
为什么王巨第一次是杖,第二次是笞。实际第一次危机更重,在下面笞杖,或者抓押问题都不大,那怕就是流配了,也不要紧,因为没有出人命。
但那时王巨为了震慑,将六名胥吏卡嚓了,这个说小也能小,考虑到渠工的实际情况,就是卡嚓了也能理解。
不过也要看怎么看了,若是颠倒黑白,看不到渠工,只问六条人命怎么办?
现在是为了钱,所以让大家痛,于是笞,用小棘条子抽。
然而笞都笞不同。
曾员外笞得特别狠,痛一下罢了,关健他这一回损失太惨。
他的婆娘关心地替他擦伤口。
曾员外躺在床上骂她:“我怎么娶了你这个不省事的妇人。”
妇人将毛巾一扔,也不满了:“怪我,你们几个人不也整天嘀嘀咕咕!没有你们几人多嘴,那能给那杀星抓住把柄。”
其他几个乡绅脸色立即变得不大好看。
“徐大娘子,你就少说几句,曾兄,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彭员外道。
“还能怎么办?一万石粟,五千石麦,八千匹绢,八千贯钱,我这要买多少良田哪!哎哟哟,”曾员外想要爬起,牵动伤势,又痛得叫起来,主要他心在滴血。
特别是这些兵痞们,他家没那么多粮食,于是拖着他,象拖狗一样,一家一家子凑,凑了十几家,才将粮食凑齐。不但他,其他几户人家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下好了,整个泾阳所有大户人家的贮粮,转眼之间被榨得一干二净。
但争来争去,还不就是多争一些良田,能争多少,一千亩,还是两千亩,就算两千亩,值多少钱,能值一万贯钱吗?
他痛得在叫,其他几人脸也皱得象苦瓜。
这时门房进来说道:“大员外,赵员外到。”
“赵员外,恐怕就是他那个儿子出的馊主意,将他轰走。”曾员外的妻子徐氏说道。
“你就给我省省事,让他进来。”
一会儿赵度的父亲走了进来。
其他人一起挂起脸,不与他打招呼。
赵员外心中同样也冷笑,你们一个个不识大势,不要说二十岁的陕西营田使,就说大春天的杀了六个人,一点事都没有,这样的人,也是你们得罪起的!
但同在泾阳县,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己也得做一个样子,况且他前来可有要事的。
赵员外先将礼物放在地上,关切地问道:“曾老弟伤势如何?”
“你还不是看到了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小王八蛋,我们要进京城告御状。”
“不妥。”
“干嘛,你儿子抱上人家大腿啦。”
“曾老弟,彭老弟,你们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我儿子在县裏面做着书吏,那个小评事非得将我儿子喊去,我儿子能不去,难道也要挨打啊?”
“这就是杀星哪。”
“且不管杀星,实际他也是随一个人学的。”
“那个,是那个张载吗?听说他是一个温厚的君子,怎么教出这样的学生。”
“这个还真与张载无关,张载也确实是一个君子。”
“那是跟谁学的?”
“一个死人。”
“胡说八道。”
“真跟一个死人学的,”赵员外便将程勘在延州的做法说了一说,又道:“丁部领的妻子万氏也打官司打到了京城,最后呢,此事不了了之。然后程公大肆报得,丁家没了,牛家也没了。那两户也是延州的豪强,家产不比你们的少。”
告,告赢了,大家未必就能捞到好处,说不定渠工也成了烂尾工程。告输了,那么就等着王巨更疯狂地报复。
这才是真相。
大家一起缄默了。
彭员外忽然问道:“赵兄,你是那个小子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