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薄啊,如此年龄,参知政事,就是当初的寇莱公也要艳羡吧。”
韩韫不知道王巨是在自嘲,还是说的真心话,他愣了愣道:“子安,如今军功渐成你的累赘。”
“但不管如何,西夏必须要平定的……”王巨眼中忽然一亮。
想要平灭西夏,那可不容易。
它不是大理,总体力量差,又无唐朝时吐蕃的援助,只要能绕过当地的环境气候水土,那么就能一举拿下了。然而西夏却是拥有实打实的力量,况且当真西夏到了快灭亡的时候,辽国不出手吗?
因此必须要决策者完全听从他的意见,赵顼会听从他的意见,可在这种局面下,会不会完全听从他的意见?
不仅西夏,还有接下来的良化式的改革……
所以一路上他就在思考着。
“不狠心是不行的。”他心中暗暗想道。
“韩兄,你从京城来,可听到什么传言?”
“京城各坊里也有相关的说唱本,不过自从子安在依政县所做的事传到京城后,朝廷派了皇城司出面,也于京城查问谣传来源。”
这个就别当真了。上哪儿查去,顶多抓几个说唱先生,让他们在牢里吃一点苦,不久释放罢了。
“那百姓如何议论的?”
“支持子安的百姓不少。他们认为交趾人残忍在先,子安并没有做错。还有一些百姓也以为虽然子安立下大功,可是在南边的手段确实有点残忍了……还是有些影响的。子安,实际真的很屈啊,不说别的。就说熙宁七年旱灾,如果不是子安出手,将会饿死多少人?”
“那次出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虽然我出手赈灾,换取的是朝廷同意我们大量迁徙百姓。”
“官人,大不了这个宰相别做了。”琼娘在边上说道。
王巨哈哈一乐。
“官人,我们快点回家吧。”
王巨这一行,在南方漂泊了太长时间,琼娘想家了,想孩子了。
然而这一行速度仍然没有快起来。先是在横渠镇……
“巨儿,你来看,这是老夫新写的两篇文章。”张载说道。
王巨将两篇文章打开来看,第一篇叫《爻变》。
其实张载鼎鼎大名的《西铭》开头就是从易卦说起的: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这篇温仁厚德的文章被称为宋朝四大时文之一。
但在这篇西铭里。张载说得还不够清楚。
不是他笔力不行,而是他有的没有想清楚,想不清楚,就写不出来。
这些年师徒二人时常书信往来,受了王巨感染,于是有了这篇爻变。
易经六十四卦。干坤不算,这两卦代表着天地之始,阴阳分,所以有了第三卦屯卦,万物始生,十分困难,不过是顺应天地,所以必会欣欣向荣。但这时候仍很弱小,于是有了更困难的第四卦蒙卦……
这说明天地不是不动的,就象一个国家从开始到建立再到繁荣,各个时候就必须有各个不同的应对方法。
不仅六十四卦在变,每一卦中的又有六爻之动。
其实在这点上张载与王巨想法差不多,是赞成变法的,国家都困窘到无法救灾的地步,能不变法吗?但他与王安石的分岐是在如何变上。
直到遇到了王巨,受王巨影响,张载思想才渐渐成熟,比如这篇爻变。
如何变,改其短,扬其长。
就象唐朝天宝之时,明皇重视武功并没有做错。
《司马法》里说,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易经里也有类似的话: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夫兵不可玩,玩则无威;兵不可废,废则召寇。昔吴王夫差好战而亡,徐偃王无武亦灭。故明王之制国也,上不玩兵,下不废武。
现在的例子就是南唐,实际当时宋朝文治文学经济皆不及南唐,然而因为南唐后主的种种,迅速被宋朝消灭了。
虽然不能说南唐是绝对的忘战必危,但差不多接乎是了。
因此明皇之错,一错在过于重视武功,他不是接乎是忘战必危,而是接乎于好战必亡。
二错在方向错误,唐太宗时文臣良将,不可胜数,因此经营到了葱岭之西。然而到了明皇手中,至少在将士武力上不及唐太宗之时。另外契丹奚人开始逐渐强大,多次击败过唐军。青海大半地区又补强大的吐蕃占领。
但就在这种环境下,明皇仍没有放弃河中地区,想一想河中在哪里吧,咸海到天山之西这片才称为河中,而非是宋朝的河中府。在古代将兵力从中原调到遥远的河中地区,最少在宋朝绝对是不可思议无法想象的。
如果明皇理智的放弃河中,而将兵力投放于青海,毕竟青海离长安很近了。大多数兵力在青海,安禄山敢不敢造反?就是敢,兵力能不能迅速收回来,最少在安禄山兵进潼关时,高仙芝与哥舒翰能将一部分强大的嫡系兵力投放到长安,那么还有没有安史之乱之害?
明皇未及时调整,强盛的唐朝一夕之间没有了。
这个说法……也不能说不对吧。
但在这篇很长的爻变后面,张载依然说了王安石变法的事,熙宁之初,国家困窘,适度的敛财,以塞国库也就算了。然而国库充盈,某些敛财的法令,就要取消了。
这篇文章王巨没有惊讶,让他惊讶的是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