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子问道:“师傅,谁呀?要来找你?”“恩,就是我给秦老弟找的那个工手。”工手是古玩行业的隐语,是指匠人制作工艺品的功夫,谓之「工手」,被使用于工手的对象,大多是工艺性较强的艺术品。我们先吃上了,管他谁来呢,我肚子早就饿了,尝了一口鲍鱼汤汁,咬了一块肉,还真是不错!鲍鱼的鲜味儿加上鱼肉口感的嫩滑,真是别有一番滋味,怪不得一个破贝壳子要六百多,看来真应了老妈的那句话:没有花钱儿的不是!刚吃两口菜,就见到服务员敲门,进来说道:“这里有位刘先生么?外边有一位姓甄的先生要找您。”“让他进来吧,我们认识。”刘胡子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道。服务员出去,就见到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从面相上看四十岁年纪上下,粗眉大眼,两只眼珠向外有点凸出,瓦片儿脸儿上瘦的两腮无肉,嘴角上边还有两三条刀削一样的皱纹,头发不知道几天没洗了,像是一蓬野草一样倔强的支着几撮。穿着一条蓝色纯棉布裤子,白色的衬衫系在腰带里,蹬着一双磨没了翻毛的骆驼牌跑鞋,仔细一看这一身的行头还是名牌的七匹狼男装。自从进屋一直看着刘胡子旁边的小歪。我心说这就是给我找的工手?怎么看着这么不靠谱啊!为啥一直盯着小歪呢?刘胡子说道:“来来来,甄老弟快坐下,我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位是大收藏家秦老板。”说着一指我,“这几位呢都是秦老板的朋友,我徒弟小鲁。”说着指了一下小歪和驴子他们三个。然后又指着刚进来的人对我说道:“这位是甄爷,鲁班手艺的传人,做出的东西绝对能称得上是掉五门的活儿!”我客气了几句,大家都落了座,又给这位甄爷点了一碗鲍鱼羹,心里泛着合计,这掉五门也是古董界的一句黑话,是木匠对家具制作精细程度的赞美之语。比如椅子或凳子,在做完之后,将同样的几只置于地面上按顺序移动,其脚印的大小、腿与腿之间的距离,不差分毫。能做到如此精细的家具,便可称之「掉五门」。我心说这做家具的跟我要做的这几样东西有啥关系么?心里这么想着便开口问道:“刘老师,这位甄爷是家具木艺行当里的高手,可是咱们这东西它…”刘胡子明白了我的意思,正好拿起一只澳洲的大虾,放下了虾壳擦了擦手对我说道:“秦老弟放心,这位甄爷虽然是木艺工手出身,但是这十来年也专门研究玉器和铜器的制作,可以说出自他手里的物件抛开材料,光看工艺的话除了他自己几乎就没人能看得出来是赝品,绝对能以假乱真!”这位甄爷啼啦秃噜的正一边剥着虾壳一边喝着鲍鱼羹呢,就像是三天没吃饭一样,听到刘胡子的话,斜着脑袋看了一眼小歪,噗的一口吐出了嘴里的虾壳,说道:“我甄老二做出的东西要是在工艺上让人看出是赝品,我这手指就干脆剁了喂狗得了!兄弟尽管放心,需要做什么只要拿来图纸就行了!”说着又鼓着眼珠子斜眼看着我旁边的刘胡子,我这时候才看明白,原来这甄老二是个斜视!这一顿饭连吃带喝将近两个小时,一桌子菜吃的汤水不剩,真他妈的节约!最后都差不多不扶着墙都出不去了,甄爷手里拿着一只牙签,在嘴里面拨弄,另一只手搭在刘胡子的肩膀上,打了一个饱嗝说道:“刘哥,你这徒弟小鲁真够意思!这顿饭吃的不错,下次有这事还记得叫上我!”‘咯’的一声又打了一个饱嗝。我们回到了刘胡子的小铺子里,沏上了一壶茶,大家坐在椅子上喝着,我问道:“刘老师您这铺子窗子也不打开,为什么要搞得这么暗呐?换两灯泡弄亮点那多舒服多透亮!”刘胡子喝了一口茶,嘿嘿一笑说道:“老弟有所不知,你在潘家园也好,琉璃厂也罢,可以挨家挨户的转悠看看,任何一家的古董铺子都是灯光昏暗的。如果哪家铺子灯光明亮,那他肯定不是卖古董的!”我奇怪的问道:“这是为啥?弄得亮亮堂堂的不是更好么?买主的心情也好啊!”刘胡子神秘一笑说道:“秦老弟这古董的行话懂得不少,但是这古董店的大忌怎么能不知道呢?古董店弄的灯光昏暗一是为了显示这里的神秘和古香古色,让人一进来就有一种这里的古董都是真品的感觉;二是谁家的古董店没有假货、仿品、残次品?灯光暗了不容看出真假和瑕疵!”“哦!原来如此。看来玩儿这些必须要有眼力,有经验才能不买到假货不上当。”刘胡子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尽然,以前就有这么个事,一个眼力很好的老油条走眼了。赔了几万块钱,就是因为灯光昏暗没看好,加上贪心太重。所以这玩儿收藏其实也是玩儿的心跳。”我好奇的问道:“什么事还能让大师走眼?”刘胡子看了看表说道:“我约定了那人下午四点过来,也不着急咱们先休息一下,然后再让甄爷看看老弟的图纸。我先跟老弟说说那大师走眼的事。话说这潘家园里以前有一个大师,这人姓王,具体哪位我就不说名字了,咱们就叫他王老板,也在我们这个行当里混了三十几年了,经过他手里的东西无数,什么瓷器字画他都有研究,尤其对木器研究的非常通透,就拿木料来说,什么黄花、紫檀、黑红酸枝,银杉、水杉、金丝楠木等等都非常了解。现在咱们最值钱的木器是什么?”驴子接口道:“红木家具!”“对!就是红木家具,这个人对红木家具也非常的有研究,而且红木现在的价格已经翻了几十倍,一吨木料都涨到了二百多万,上好的古董级的红木家具更是价值不菲!红木里面又分了好几种,最好的红木就是黄花梨木、酸枝木和紫檀木。其中以黄花梨最贵!这黄花梨又分为海南黄花梨和越南黄花梨,这两种木头通过气味儿就能分辨出来,海南黄花梨是上品木头,酸味中带着一丝檀香,越南黄花梨酸味中一丝辛辣。还有酸枝木和紫檀,行家里手一看一摸一闻便能分辨出来。在这潘家园里有一个来自河北叫做赵三的人,没事总往这个王老板的小铺子跑,经常拿出一些个小鼻烟壶、玉镯子、玉扳指之类的小玩意儿来找王老板鉴赏,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地摊上淘来的旧仿货。偶尔也能拿出个真玩意儿来,值个三千五千的。这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悉了,过了大约两个来月,这赵三又来到了王老板的铺子,聊着聊着赵三就说了,说我呀明天就要回老家了,现在呢家里面还有些祖上留下来的破东西没收拾,准备便宜出手了,给两钱儿就卖,今天来找老哥哥拜个别,以后啊咱们后会有期。这王老板一听,就问了说你祖上是干啥的?赵三就说我祖上是乾隆时期的一个四品官再往上的祖宗也是明朝的官儿。反正这些年好东西也差不多折腾光了,剩下的也不值啥钱了。赵三越是这么说,这王老板越是感兴趣,便说道我跟你回家去看看吧。赵三一听便说那也行,你看啥有用您就拿走吧。这两人就到了赵三的家里,就在潘家园附近的一个小巷子的胡同里,往里一走屋里黑咕隆咚的,我估计着还不如我这屋里亮堂呢!王老板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啥值钱的玩意儿,心说这次白来了。二人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王老板一看没什么有价值的物件起身就要回去,走到门口,回头一看刚才坐着喝茶的那两把椅子有点名堂。正经的官帽椅!就是宋朝的文官的带大帽翅的那种帽子,把两个帽翅卸掉哪种造型。王老板心想这官帽椅如果是传代下来的,一般都是红木打造,那这两把椅子可就值钱了,如果是黄花梨木头,市价十五万都不止。闻着屋子中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儿,扭回身又走了回来,问赵三道:‘兄弟,你这两把椅子哪来的?’赵三说道:‘这两把椅子是老一辈儿传下来的。’确认了是祖传的东西,王老板压抑住心里的兴奋,因为他知道越是想买这东西越不能表现的太在意了,便说道:‘我看你这屋里也就是这两把椅子还值两钱儿,你开个价吧!这两把椅子我收了。’赵三说道:‘您看我也不清楚这里的行情,不过这两把椅子都是好木头做的,我找人看过说是黄花梨的椅子,怎么也值十二万吧!’王老板一听心中暗笑,心说到市场随便一转手我也能卖个十五六万,但是还得压价,不能要多少就给多少,这王老板就就开始挑椅子的毛病。仔细的瞧了瞧椅子,这椅子原来不是黄花梨的,是两把红酸枝的椅子,虽然都是红木,红酸枝的价格要比黄花梨低不少。摸了摸椅子面,看到自己坐着的这把椅子面不是原装的,结合鼻子中闻到的檀香,看到中间这块木头呈略微的黄色,王老板心说这块补上的木头是黄花梨的,即便这样,光是这块椅子面卖个七八万也没问题。对赵三说道:‘兄弟你这不太厚道了,这椅子明明是把红酸枝的椅子,你还糊弄老哥哥说是黄花梨,而且你这把椅子也不是原装的,不值你说的那个价,红酸枝的椅子就便宜多了,再加上不是原装的,最多值五万块。’赵三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说道:‘还不瞒不过行家,您坐的这把椅子的面儿确实不是原装的,椅子传到我祖上清朝当官的那辈儿,过年放鞭炮要挂在院里的枣树枝上,把椅子搬出去就踩了上去,结果一下把椅子面给踩坏了,这才找木匠又补了一块。没想到还是被您这神眼给看出来了。’王老板心里合计着清朝当官的时候,补的这块木料是黄花梨,光是这块木头的市价可比这两把椅子都值钱得多,这块椅子面单独拿下来就能值个七八万的,这回可算是捡个大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