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想怎样?想要我和父亲做到什么地步才甘心?或者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要放过父亲?”
卢西恩已看不懂维克多的想法,他猜测过许多可能,但事实却没有一相符。
“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是你们没看清,或者我该这样说,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把我定位为你们希望的目的。”窃取情报,在十年后的光暗战一中助黑暗阵营取得胜利,这样的目的当然不能直接说出。只不过要想糊弄卢西恩实在是太容易了,就算他怀疑,维克多也坚信自己的理由没有丝毫破绽。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也该说你的目的了吧,曼格尔的牧师。”连巫妖一词都不想用,卢西恩的阅历虽然不及维克多,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死神牧师和亡灵法师的区别,这二者仅在堕落时所牺牲的东西就不一样。
“我若说我对光暗战完全没兴趣,你信吗?”
“你觉得我傻子吗?”
还有十年就是光暗战,想不望这方面想都难。卢西恩眉头紧皱,在觉察到维克多身份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刚才之所以会失态,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认为维克多表面装恭顺,为的就是借自己的身份,和塔兰大公以及将来有可能获得的帝国权位来为黑暗阵营窃取情报。
“在堕落之前,我曾信仰玛拉。虽不够虔诚,但我确实是玛拉的信徒。”
卢西恩微讶,他本以为炼金术师出身的维克多即便不信仰魔法之神,也该是作为鍊金最重要道具——植物生长的大地女神的追随者。不过,卢西恩没有打断维克多的发言,而是选择继续聆听。他想知道这个挂着兄长名义,从认识的那天起就没看透过的亡灵究竟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对自身的存在抱有疑惑。为什么母亲从不提父亲的存在,为什么宁可让我被村民耻笑为私生子,也不愿去找父亲。对于父亲,我是怨恨的,恨他从未尽到身为人父的职责,这种恨直接促成了我要出人头地的决心。费舍尔导师的出现给予了我机会,他让我终于能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距离那个薄凉的父亲又近了一步。可我万万没想到,成为法师后,等待着我的,不是终于可以向顶着‘父亲’这一身份的男人复雠,而是比奚落和嘲笑更让人痛苦的绝望。
杀手的到来,让我彻底领悟了人性的卑劣。夺去我在这世上唯一牵挂之人的性命,彻底断离了我对人类的最后一丝奢望。当我被割去舌头,躺在着火的地板上等待死亡的时候,死神的使者降临了,它们抛出了可以延续灵魂的诱饵,那一刻我毫不犹豫的背弃了一直信奉的玛拉。既然光明与生命的神灵无法庇佑我,那我信奉它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堕入黑暗,做一个邪恶者。”
“神是存在的,无论信奉还是背离,你的所在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听到这裏,卢西恩再也忍不住插嘴。
“是吗。你看那些贵族,奴隶在他们眼里比不过一匹好马,比不过羽毛艳丽的鸟儿,当然更比不过没有生命的金银器物。这些人大多都信奉玛拉,受律法和教会的庇护,同样是人,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玛拉的教义呢,公正和仁慈呢?整整十万的护教骑士团,除了在对付亡灵与黑暗一族,何时庇佑过贫苦的百姓?成为骑士时发的誓言呢?帮助弱者,保护儿童、妇女、老人,不轻视、不嘲笑,无论是乞丐还是富人,都要一视同仁。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你们这些玛拉的虔诚信徒兼传播教义者,究竟有几个能拍着胸口、指天发誓,说自己没有违背信念?别忘了刚才我刚才的告戒,不要动怒。”
看到卢西恩额上冒起的青筋,维克多提醒他,如果想发脾气,那谈话也将到此为止。
“正是因为人有诸多缺点,所以才需要玛拉的引导。”卢西恩搬出了教会的说辞,换来了维克多的一声冷哼。
“看那些史书上记载的伟大帝王们,哪一个双手染满鲜血,可典籍是如何夸耀他们的?神选定之人、神眷之王、神所庇佑的国度,都诸如此类的言辞。按照玛拉的教义,他们不是该与邪恶的黑暗一族、亡灵划上等号的存在吗?为何要歌功颂德?为何会名流千古?难道死在他们手上的就不是生命?不要再做虚伪的辩解了,你心裏很清楚,一切都是伪信。神对于这些人而言,不过是征战、夺权的一个最佳借口。以神之名,想做什么都可以。玛拉太遥远了,他听不到死在军队铁蹄下生命的哀号,听不疾苦平民的抱怨,听不到置疑他教义者的疑惑,他关心的只是有多少信徒,可以从中汲取多少力量,在和黑暗神后的战争中获得多少优势。”
“住口!你可以不信仰,但不能诋毁。”卢西恩无法抑制心裏的愤怒,他蹭地站起身。
“不信也没办法,毕竟教义不同。黑暗一族的神虽然邪恶,但有一点很让我在堕落之前就十分欣赏,那就是他们的诚实。你没听错,是诚实。有力量者不宵于无谓的欺骗,死神已经明确的告知我信徒于神的作用。收起你那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吧,身为伪信成员,你没资格斥责我。”
卢西恩越是生气,维克多就越高兴。只有当他对自己的信念产生置疑、动摇,它的计划才能成功。
重新坐回椅子,卢西恩思绪乱如麻。虽然嘴上反驳,但他确实受到影响了。生命大祭祀曾说过,信徒越多,玛拉的力量就越强,没想到他居然从一个死神牧师口里听到相同的言论。
伪信?
一直以来,我都是伪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