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密斯康的一路之上,赫尔始终忧心忡忡,但是表面上还要显出一副轻松自如的神情。
一方面,是为了让那位红公爵,不至于小看自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令丽达不至于太过忧虑。
来梵塞,他们整整花了半个月,走的时候却只用了两天,就到达了贝鲁和亚法的新边界。
在边界附近,赫尔将那位红公爵放了下去。
临别的时候,红公爵那优雅之中隐藏着一丝阴狠的笑容,让赫尔牢牢地记在心底,他知道这一次惹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敌人。原本收获颇丰的梵塞之行,因为这次的意外而变得祸福难料起来。
从边界到密斯康,他们又用了两天的时间,为了日夜兼程,丽达父亲送的那辆豪华马车,早已扔在了半路上。
这一路之上,赫尔每隔一段路就换一辆马车,连同车夫一起雇傭,正是依靠不停地换人换马车,他们才能够以最快的返回密斯康。
还没有等到进城,赫尔就看到丽达家的管家,骑着马等候在路口。
让马车放慢速度,赫尔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夏隆先生想要见你。”
“你闯祸了。”丽达的父亲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说道。
赫尔原本以为“老头”会显得怒火中烧,或者像此刻的他那样忧虑重重,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难道“老头”已经有了对策?
赫尔立刻想到他在梵塞的遭遇,军事情报处的那些人,既然可以将他们随意当作牺牲品,眼前这位夏隆先生未必不能这样做。
在梵塞,他之所以能够脱险,是因为那价值二十多亿克朗的各类证券,对于很多人来说,充满了诱惑,现在他的手里再也没有其他筹码。
这令赫尔的心底涌起了一丝寒意。
丽达的父亲,这位掌管四分之一密斯康的人,看了赫尔一眼,他自然明白,赫尔眼神之中的迷惑和那一丝惧意,是为了什么。
“放心。”夏隆先生先给赫尔吃了一个定心丸,然后说道:“虽然你闯了祸,不过这种事情说穿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类似的纷争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起,只是你惹的人麻烦一些罢了。”
“红公爵是血仇的代理人。”赫尔连忙说道:“我担心的是血仇。”
“小孩子打架,大人会出手吗?”夏隆先生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红公爵并不等于血仇,你得罪了红公爵,并不意味着得罪了血仇;把这件事情撇清,你就只需要面对红公爵的报复,我会帮你,让血仇不至于插手。不过……”
这个矮胖中年人,用力挠了挠那秃光了的头说道:“红公爵的手底下,确实有些实力,除非他惹到我的头上,要不然不会帮你对付他。”
听到这番话,赫尔的心情至少变得轻松了一些,不过转念之间,他又想到红公爵在梵塞的强势,那绝对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够抵挡的,“老头”既然将话说到这样的地步,想要让他主动帮忙恐怕不容易。
“告诉我一些有关红公爵的情报,总可以吧。”赫尔装作无奈地说道。
丽达的父亲识破了赫尔的伪装,他微微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这无疑表明,小子心中已经有所成算,不过他并不想打听具体的原因,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红公爵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两个人仿佛在悠闲地聊天,不过实际上,他们的脑子都在飞快地运转着,赫尔所考虑的是,如何从哈德将军和陆军部那里弄一些高手,这是目前最可靠的办法。
其次便是怎样将贝鲁当局的注意力,转移到红公爵的那些手下身上,借刀杀人的战术虽然不太可靠,却非常方便。
当然最好的方法,还是自己本身就拥有高超的手段。
或许是这一路上的逃亡,让赫尔真正想明白了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能力。
当初的选择,在此刻看来是非常正确的,“动物控制”的能力,让他可以拥有许多别人意想不到的帮手。
之后意外得到的超感知力,同样非常有用。
陷阱技艺在逃跑的时候有效,还可以用于进攻,必须好好研究,那三本秘笈之中的轻功,看上去也非常有用,配合加速术等魔法,用来逃跑实在是再好不过。赫尔在脑子里,将以往的各种技艺整理了一遍,需要什么样的能力,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并不知道,他正在对自己未来力量进阶方向,作出定型。
在赫尔看来,除了动物控制、超感知力、陷阱技艺、轻功和加速术之类的魔法,全都需要加强之外,以往拥有的格斗术、射击技巧,都必须加以改进。
黑色炽天使只能够算是一个半成品,虽然他可以远攻,也可以近身格斗,却都有些半吊子的味道,无论是装备还是技艺,都未曾经过精炼和整合。
远攻虽然有飞针、手弩和那把改进过的手枪,然而前面两种的威力都有限,用来对付员警或许不错,对付高手则显然不够,手枪装填弹药太不方便,肯定得换成多发转轮式的手枪。
近身格斗里的踢打术,对缺乏力量的他非常合适,不过同样是对付低手的玩意儿,那三本秘笈里,倒是有一些格斗技巧可以借鉴一下,比如“四两拨千斤”、“折骨手”之类的,也不需要强壮的体魄就可以施展。
正当赫尔想着对策的时候,红公爵正坐在返回梵塞的马车上,现在的他显得有些邋遢,身上沾满了灰尘,鞋子上全都是尘土,样貌狼狈,因为赫尔选择了一条偏僻没有人烟的大道逃亡,最近的镇子离边境也有五十多公里。
红公爵整整等候了一天,才遇到一辆路过的拉货马车,在他许诺了一大笔报酬之后,赶车的车夫绕道,将他带到了一个稍微大一些的城镇。
红公爵并不打算换一身乡巴佬衣服,所以情愿让自己变得肮脏邋遢,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尽可能保持自己的“优雅”。
对于马车,红公爵倒是没怎么挑剔,此刻他身上分文皆无,不得不从袖子上扯下两枚金钮扣,在一家旅店之中兑换了二十几克朗。
给了车夫五克朗之后,红公爵用剩余的钱,雇了一辆马车,不过这笔钱只够他前往最近的大城市拉塞耳。
红公爵并不担心回不到梵塞,只要到了拉塞耳,他就可以找到一堆认识他的人。
坐在马车里,红公爵靠着窗口,回想这几天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并没有愤怒,至少没有当初赞巴耳蜘蛛落到别人手里那样愤怒。
这一次的意外反倒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他突然发现,在梵塞呼风唤雨的日子过惯了,以至于自己渐渐松懈下来。如果是二十年前,塞拿尔河上恐怕早已漂浮着他的尸体。
一边思索着如何报复那些从密斯康来的家伙,红公爵一边抽着烟,这包香烟是用三个铜子买的,味道很呛,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这样烂的烟,他有十几年没有碰过了,现在他与其说是在抽烟,不如说是在回味过去,那充满了血腥和腐臭味的日子。
手指轻轻一弹,烟灰带着几点火星飞出窗外,红公爵伸出右手看了一眼,那上面曾经布满了皱纹和老茧,不过这一切已经在精制的药膏和细致的调理之下,全都消失了,手臂上的肌肉,也没有当初那样发达了。
突然间对面空着的座位上,显露出一个黯淡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现在才找到我?你们的反应实在是太慢了一些。”红公爵仍旧看着自己的手,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看上去好狼狈啊!”那个不速之客微笑着说道。
他无论是外表还是说话的方式,都像是一个小孩,但是从眼神和表情之中,却丝毫看不出幼稚的感觉。
“我再怎么狼狈,也至少比你这个长不大的怪物要好得多。”红公爵反过来嘲讽道。
不速之客微微有些恼怒,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将脚跷到对面的座椅上说道:“你打算怎么报复这次的事情?”
“得森死了吗?”红公爵抽了一口烟反问道。
“全身上下总共中了十一发子弹,其中致命伤五处,你说还有没有可能活着?”不速之客轻笑着问道。
从他的语气之中可以听得出来,他对那个剑手的死亡,并没有悲伤的感觉,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红公爵同样没有丝毫的悲伤,对于得森,他同样没有好感,不过那个家伙的死,对此刻的他来说,却有着相当的好处,毕竟得森并不是他的直属手下,而是“上面”派下来的人。
“你别想在那个家伙身上做文章。”不速之客知道红公爵的想法,立刻说道:“‘上面’已经发下话来,这件事情是你和那家伙之间的私仇,‘上面’和‘青山’那边都不打算插手,甚至其他的人也都受到了警告,不允许任何人借人给你。”
听这个消息,红公爵的心情显得非常不好,他沉着脸问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上面’的那些老头子们,那个家伙不是一个‘正常人’?”
“知道。”不速之客耸了耸肩膀说道:“‘青山’那边已经解释过了,他们并没有逾越雷池的意思,那个改造人并没有任何权力,他甚至不完全属于兄弟会,只能算是兄弟会的一位客卿。”
红公爵暗自咒骂了一句,对方是客卿的话,他原本想好的很多手段,都施展不出来了。
兄弟会有很多规章,虽然平时没有谁把这当作是一回事,但是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和那可恶的家伙,这时候那些破烂规矩,就变成了令他难以挣脱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