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原本并不知道这些,甚至连齿轮这个精通情报收集的人也对此一无所知,还是在闲聊之中,从菲利普的口中得知这一切。
菲利普这个人对军事一无所知,可以确信他也绝对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些事情,他会懂得这些,无疑是贝鲁帝国宣传的结果,这种宣传绝对不可能是一两年间的事情。
可想而知,贝鲁帝国早就为了这场战争在进行准备。赫尔无奈地发现,亚法不可能不败。
怀着一股郁闷之气,赫尔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四周全都是闲人,想要和齿轮商量事情还得斟酌字句,唯恐泄漏了秘密。
至于和齿轮闲谈,赫尔还没有那样的心情,他们俩虽然合作愉快,但是性格、爱好全都不同,他比较时尚,对新的东西全都很感兴趣,同时他的根基很浅没有念过什么书,知识范围有限,齿轮正好和他相反,齿轮的审美偏向传统,对于历史和文学感兴趣,博览群书的他和菲利普倒是很谈得来。
赫尔又不可能和旁边的人闲谈,作为一个间谍,得到的第一个警告就是不能够多嘴,说得越多越容易出错,除非到了非常高超的境界,能够像骗子哈伦那样,将真相隐藏在滔滔不绝的谎言之中,才可以无视这个警告。
赫尔倒并不担心自己的口音之中露出破绽,他原本就会说贝鲁话,不过真正的保障还是他炼制的那张面具“哈伦的欺诈”,这张面具可以让他流利地说七国语言,而且每一国语言还可以分成几种口音。现在他模仿的就是贝鲁南方人说话的味道。
闲的没事他偷偷地观察着四周,他观察得非常小心,更不敢动用盲感,那东西虽然好用,却也很容易暴露。
朝着四周扫了一眼,赫尔就发现角落里坐着的一个人有点问题,这个人孤身旅行,打扮得像是一个商人,但是这身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是有那么一股不搭配的感觉。
这是赫尔十几年作裁缝练就的直觉,绝对比盲感还灵。
另一个可疑的地方就是,这个家伙眼神闪烁,时不时地朝周围的人张望两眼。
赫尔很快就注意到,这个人每一次看别人,总是在有人说敏感话题的时候,这个人观察的时候非常仔细,而且很有章法,都是先看说话人,然后看旁听者,最后再扫一眼四周听到的人的反应。
秘密警察,赫尔的脑子裏面闪过了这个念头,这个人十有八九是秘密警察。
贝鲁帝国秘密警察的数量之多是相当有名的,不过多到连每一节车厢里都会安插一个,那实在太令人难以想象。
赫尔不由得看了看前后左右,他看不出这节车厢除了他和齿轮,还有什么值得监视的目标。
这个秘密警察监视的绝对不可能是他们俩,赫尔对此很有把握,如果有人监视他,他绝对会感觉出来。
当一个人的感知灵敏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一种类似直觉的东西,他的直觉并不能够让他预知危险,但是却可以告诉他监视者的存在。
这样一节普通的车厢怎么会安排一个秘密警察?赫尔看着窗外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无意间飞入了他的耳朵:“现在已经几点了,我们离开梅仑多久了?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到达泊利?”
赫尔完全下意识地用手掏了掏放在胸口插兜里的怀表,突然间他的眼前一亮。
对啊,这辆列车是从梅仑出发前往泊利,而梅仑又是以重型工业而闻名,那里除了炼钢厂、机械厂、造船厂之外,贝鲁帝国为数众多的各类兵工厂也有不少。
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对这种事情非常感兴趣,可惜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亚法军事情报处的间谍,贝鲁帝国的军事情报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感兴趣,知道这些不但不是好事,甚至可能会是祸害。
为了躲避那个秘密警察的监视,赫尔干脆闭上了眼睛。
六百多公里的旅程算是相当漫长的了,就算在这种平整得没有一点斜度,更是很少急转弯的铁轨上奔跑,也需要十几个小时。如果是坐马车的话,半路上还得找地方过一个晚上,坐马车走夜路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
普通的马车绝对不可能始终保持很高的速度,就算拉车的马受得了,马车也会被颠得散架,而这些铁轨列车就没有那么多麻烦,而且每隔几十公里就会有一个车站,让乘客上车的同时,拉车的马都会被调换一批,原来的马将被带下去休息,等到下一班列车来了的时候,它们肯定已经休息够,也完全恢复了体力。
停车的时候,同样也是乘客下车休息的时间,赫尔和齿轮有的时候也会下来走走,他们的车厢可不像菲利普的那样宽敞,列车行驶的时候只能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这非常容易疲劳。
不过他们两个人也不是每站都下,那些小站停车的时间只有几分钟,连在站台上走一圈的时间都不够,只有那些大站停靠的时间稍微长一些。
梅仑和泊利之间只有两个大站,其中的一个叫格雷斯克,列车到达这裏的时候已经五点钟左右,在这裏他们将会停留四十五分钟,为的是让乘客有时间吃一顿晚餐。
站台里是没有餐厅的,幸好车站同样位于格雷斯克的市中心,出了车站大门,两旁都是餐厅,当然在这种地方,想要找到一家豪华的贵族餐厅是不可能的,会在这裏用餐的,全都是那些必须在四十五分钟之内匆匆填饱肚子的旅行者。
像菲利普那样的贵族是不会到这裏来的,事实上列车停靠在站台上的时候,菲利普一次都没下来过。
赫尔和齿轮下了列车,走出车站,在车站旁边的一家小店找了个座位,他们之所以挑选这裏,是因为小店后面有一扇窗户,从这扇窗户正好能够看到那条长长的铁轨。
坐下之后,赫尔点了牛排和烤玉米,齿轮要了一份酸奶酪羊排。
小店上菜的速度很快,只等了几分钟,侍者就托着盘子从厨房走了出来。
贝鲁的餐厅烹调出来的食物味道,对于两个生长在梵塞的亚法人来说,绝对不会有任何好印象,不过食物的份量倒是很足,赫尔点的牛排有一寸厚,两个手掌宽,上面浇着浓稠的肉汁。
看着这顿晚餐,赫尔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比以往大了一些,他甚至怀疑在贝鲁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比以往胖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看到几个士兵钻进店铺。
“来两份炖牛肉,两份杂烩,一份羊肉碎,给我们每人一条面包,要硬质的嚼起来嘎吱嘎吱响的那种。”一个士兵叫嚷着。
其它的士兵紧挨着赫尔坐了下来,他们朝着赫尔和齿轮看了两眼,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不屑和厌恶。
赫尔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从他和齿轮的打扮上就可以知道,他们是有钱人。
在贝鲁,贫富差距比大陆西部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要大得多。
这是一个还有十分之一的人属于完全赤贫的国家,打败亚法成为大陆的霸主,让所有的贝鲁人感到无比骄傲,但是成为大陆霸主的好处,对于这些底层平民来说,却没有分享到丝毫。
所有人都预见贝鲁将会发生一场革命,就像亚法两个世纪之前那样。
“现在是什么时间?”一个士兵问道,他问的显然是餐厅老板。
“五点十七分。”赫尔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说道:“你们赶时间吗?”
“我们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另外一个士兵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反倒恶狠狠地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哨声从远处传来,听到哨声,那几个士兵显得颇为无奈,幸好这个时候,招待已拿着他们的食物走了出来。
根本来不及坐下来享用,那几个士兵打开挂在腰际的饭盒,把餐盘的炖牛肉,杂烩之类的稀里哗啦往裏面倒,然后接过招待递过来的面包往胳肢窝一夹,随手扔下几张淡蓝色的纸片就窜出门去。
赫尔轻轻拿起一张纸片,以前在军队的时候,他同样用过这种东西,军队的餐券有的时候等同于钞票,只不过对于拿到餐券的店铺来说,这东西绝对不受欢迎。因为餐券有很多是假的,这些小纸片无论如何不可能印制得如同钞票那样完美。
果然旁边的招待嘟囔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几张纸片收了进去。
而此刻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是钉着硬皮的靴子底踩在煤渣地上发出的声音,肯定有哪支兵团正站立在铁轨两旁等待某辆列车的到来。列车上装的十有八九是军火。
赫尔对于这一切了如指掌,因为当初他在军队里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