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哨之战(1 / 2)

野蛮民族根本不懂作战的科学,他们只会像野猪那样把剑高高举起,然后像蹩脚伐木工那样再重重劈下——狄奥尼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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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萨罗一马当先,他周围的部族骑兵们反应先后不一,有的跟着弥萨罗一起冲锋了上去,有的还在原地打着转转,冲锋的秩序乱极了,集体骑马突袭的威力荡然无存。

一阵阵哨子响,完成战备的罗马军团的百人队,挥舞着小三角旗,组成了一个个坚整的方阵,他们密密挨在一起,第一排兵士的盾牌举在自己腰部的位置,而第二排兵士的盾牌架在前一排的肩膀位置,盾牌与盾牌的间隙,他们将手里的重标枪伸出,以缓慢而紧凑的步伐挪动着整个方阵,整个队列就像一只只披着铁甲的向前蠕动的大刺猬,无坚不摧。

骑兵与轻装步兵则顿时四散,有的通过重装步兵百人队的方阵间的通道,回到了队列的后方,有的则游走到了队列两翼的位置。

但弥萨罗的骑兵,还是傻乎乎地插着罗马人中央部位猛冲着。

“你们看,那不是色克底流斯吗?”一个指着下方喊到,阿庇斯定睛瞧去,果然是这个莽夫,居然站在第一横队的最左侧的百人队前,亲自步行,跟兵士一起接战。

“莽夫就是莽夫,他不愧于这个外号。”阿庇斯耸耸肩。

然后就是盾牌与马匹猛烈的撞击声,弥萨罗的骑兵们像积木般纷纷在罗马人的盾牌前连人代马一起倒下,他们投掷出的标枪,大部分都被罗马人的盾牌弹了回去,而罗马人的重标枪却发挥了刺矛的作用,在盾牌间刺伤了他们的马腿与下体。

一些匹夫之勇的骑兵,昏头昏脑地闯进了百人队间的结合部处,但很快被盾墙侧边的罗马重装步兵用短剑,或者后面的轻装步兵用投石与短矛击落马下。

“投掷!”一阵简洁的命令,“盾墙”呼啦啦重新展开——军团的重装兵士,将重标枪与盾牌搁下,立起身躯,齐齐扔出了身上装备的另外一根:轻标枪,一种类似于猎矛的东西,这些标枪如雨般,扎穿了弥萨罗的骑兵的血肉之躯,他们陷入了无法遏制的混乱,自相践踏着争着转身逃逸。

整支三千人的亚美尼亚轻骑队伍,接战不过区区一刻钟,就遭遇了灭顶之灾。

对着全线溃走的敌军,所有的罗马兵士举起短剑,齐声欢呼了下,而后就坚守起各自的队形岗位,原地不动起来。

“我们的人,为何不追击,这样会取得更大的胜利。”阿庇斯的伙伴疑问道。

“很简单,因为色克底流斯并没有接到路库拉斯深入作战的指令,统帅可能只是让他在索菲尼巩固好既有阵地,接应后面的主力即可。”阿庇斯猜得没错,色克底流斯给各大队下达的任务,就是谨慎防御,等到他看到亚美尼亚人如此不堪一击,准备扩大战果时,却发现自己没有在指挥所位置,而是站在了一个百人队所在的前线,一时间找不到传令兵与号手,只能骂两声,默认自己原先的指令了。

弥萨罗俊美的脸被刚才罗马人的标枪擦破,腿也被短剑割伤了,他的马甚通人性,本能地驮着主人逃离了危险的接战区域,但他不愿意就此退下阵来——他嚎叫着,大声说为什么罗马人不尊重一名武人的夙愿,为什么轻蔑地停止了战斗而选择了原地防御——随后,他再次举起了大旗,聚集了依然愿意跟随他的几百名残余的骑兵,在没有得到后面步卒的支援的情况下,第二次对色克底流斯的分遣军发起了迅猛的冲击。

“弥萨罗,这位年轻人,看来是只求一死了。”目睹这一切的阿庇斯叹息道。

这时,就连色克底流斯也感到惊讶,他正在几名十夫长的保护下,坐在百人队前,吃着无花果干,满心认为敌人不会再度冲上来了。色克底流斯看着怒发冲冠而来的敌军大将弥萨罗,本能地对这个勇敢的人产生了相惜之感,但他已经来不及纠正任何命令了——他的军队的百夫长、十夫长与普通兵士,就好比事先输入好了指令的杀戮机器般,一阵哨子声后,又开始运作了。

这次,是两翼的骑兵勇猛冲出,夹击了孤军突出的弥萨罗军,随后重装步兵排成一列长线,手持重标枪也逼了上来:完美的三面口袋杀阵形成,弥萨罗周围的随从与将士不断惨呼着倒下,他也披头散发,大喊着:“亚美尼亚神的后裔,绝不会在战场上后退一步,吾王既然决定了进行这场错误的战争,就让我弥萨罗为他第一个捐躯吧!”抵上来的四五名罗马重装步兵用重标枪深深刺入了他胯|下的马,马儿惨叫着,侧着倒下,弥萨罗的左腿也被死去的马压在了下面,满脸满身都是血,但依然在挥舞着手中的剑,刺死两名上前的罗马兵士后,他居然用剑砍断了左腿,而后单腿站了起来,再用痛苦的姿势,慢慢地捡起了他的战旗,然后用一只腿,依然蹦跳着,向罗马人的阵列“继续冲锋”。

弥萨罗的死战,连杀人见惯的罗马老兵们,也感到钦佩与害怕,很多人围在他的身边,但是不敢或不忍刺出手里的短剑。

“让我来吧,我的身份,也许可以给他给体面的死亡。”色克底流斯吐出了嘴裏的无花果干,取过身边十夫长手里的轻标枪,对着血污的弥萨罗喊道,“我是罗马第七军团的司令官,西里西亚总督路库拉斯的副将,马林努斯·盖约·色克底流斯,这样可以了嘛!?”

听到色克底流斯的呼喊,弥萨罗慢慢停下来了,他抬起头,望着碧蓝的天空,流下了两行泪水。

“我会将你奋战的英姿,转述给你的君王的,虽然我们罗马人很讨厌这个称呼。”说完,轻标枪在半空里划出一个清晰的弧形轨迹,直直刺入了弥萨罗的胸口。

“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战后,几名罗马兵士围着弥萨罗面目全非的尸体,赞叹道。

后面的那一万名亚美尼亚步卒,自始至终都没敢上前搏杀,他们见到弥萨罗战死了,一部分人作鸟兽散,消失了山野之中;更多的人自动退却,跑到更远处扎营去了,等待着他们的万王之王的主力后援的到来。

色克底流斯也来到了弥萨罗的尸体旁,这时阿庇斯与他的随从们,从旁边的高地上下来了,两人互相击拳问候,“司令官,你已经成功占据了索菲尼,路库拉斯总督下一步的指令是什么?”

“我的任务就到此为止,下一步,大概就是建筑营地吧!准备应战亚美尼亚人的主力。”色克底流斯如是说,也如是命令的,所有的兵士都拥挤在一条横亘索菲尼,将其一分为二的河流边,即使暮色来临,他们依旧挥动着手里的十字镐,开挖沟渠,将河水引入进来,形成一个防御圈,随后便在这圈内立标扎营起来。

这是罗马人的作战传统,一旦决定在某地驻屯,不管多晚,都要先修好工事,这是用无数失败与鲜血树立起来的传统。

“看看这勇敢的年轻人,他是个真正的武士,是个真正的贵族——清洗好他的尸体并熏香,我愿意把他归还给特格雷尼斯,并做最后和平的努力。”阿庇斯看着弥萨罗的尸身,说到。

“正合我意。”色克底流斯首肯了。

大概在入夜时,特格雷尼斯领着两千禁衞骑兵,外加两万名阿拉克斯河流域征召来的兵士,抵达了索菲尼另一边的地区,看到了在先锋战里败退下来的一万名兵士,还得知了他最宠爱的弥萨罗战死的消息。

特格雷尼斯先是大怒,处死了七名先前畏战不前的酋长,他责怪正是这些懦夫害死了弥萨罗。然后又嚎啕大哭,时而怨恨弥萨罗抛弃了他,时而怒骂罗马人的凶残。

随军的奈萨则在一旁劝酒,她也忧心不已,原本米特拉达梯确实叫她来诱惑特格雷尼斯的,唆使亚美尼亚与罗马人为敌。但这一路上,这个万王之王整日似乎考虑的是自己与她的旧情重燃的事情,只顾着与她饮酒、做|爱,军旅之事既不关心,也不听取部下的建议,这种颓废连奈萨都看不下去了。

“吾王,刚才幕僚来提出建议了,要把先前那一万名步卒撤到整个队伍的后方去,因为他们先前遭到了惨败,全是一群惊弓之鸟,万一罗马人来袭,这些人放在前面,只会给整个军队带来危害。”奈萨又斟了一杯酒,劝解道。

但特格雷尼斯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进言,还是怒气冲天地哭着骂着,直到阿庇斯将弥萨罗的尸体送还回来——这位万王之王强忍着悲恸,凝视着年轻爱人的尸体,但又不能在敌人使节面前过于情绪化,丢了王者的尊严,“我私人的朋友阿庇斯啊,弥萨罗在临死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