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人的号角声也吹了起来,上千轻骑像马蜂群般猛扑过来,溅起的雪沫四处横飞,李必达的扈从打出旗语,他的军队全部停下了脚步,半跪着伏低姿态,把盾牌纷纷举到了头顶上,停止在小营塞的射击掩护范围内,随后轻装兵的石子像雨点般撞击到蛮族轻骑锋线上,不少人被击坠马下,但蛮勇无匹的辛克雷人还在三三两两地往前衝着,但当他们冲到李必达步兵阵前时,罗马兵士却保持了严密的阵线和接战的勇气,在纪律的约束和奖赏的刺|激下,即便先前是被释的奴隶,也能挨成密集的队形,集体把与雪地交相辉映的闪烁寒光的凯尔特长剑伸得如树林般,组成个惊吓马匹的光带,在“惧尖心理”前,辛克雷的部族轻骑只能绕着李必达部阵列的平行线来回兜圈子,忍受小营塞方向飞来的标枪和石弹的击打。
最后,来回冲突了几遭,辛克雷人的马匹极度疲累,他们在返回对面的阵地后,开始纷纷下马,依靠着没有围墙的聚落,也列成了密集的步兵方阵,准备在恢复精力后,再用利刃突击的方式,打垮罗马人。
就在穆库阿斯骑着马,高举部落图腾,来回疾驰鼓舞士气时,他突然听到侧边的雪地上有车轮的激荡声,是的没错——当蛮族的将士,把目光转移到声音来源方向时,他们看到:
雪地之上,一队带着旗帜的罗马骑兵,在中间夹着四辆标准的凯尔特战车,铁箍和车轴震动之处,发出了轰隆隆的声音,特别振奋精神和耳朵,这四辆战车,两个四轮战车的舱板上,各自用铜链固定着——两门双杆臂的弩砲!而两个双轮战车上,则是立着脸色苍白看似晕车的砲手,后面还有一溜驮马,驮着石弹和标枪……
这就是李必达事先的新奇创意,罗马军队里的骡马对弩砲的运输,当时还是将弩砲拆解开,装载在马背上,到时候卸下、组装再射击,无疑是要花费很多的时间。这点,以前干过宿营奴隶的李必达,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稍微回想了下人类历史上火炮的出现和发展,最早也是没车轮,只能固定在原地傻大黑粗模样的,随着火力掩护和机动能力要求的提高,渐渐加上了轮轴,伴随步兵和骑兵一起机动,并且越来越轻型化,越来越适应野战的要求。
一门不能迅速移动的弩砲,其作战效力起码降低三到四倍。
到了射击的距离,凯尔特双轮战车首先在号声里停下,砲手七手八脚地跳下来,随后四轮车的车轭被解开,弩砲上的铜链也被松下,砲手们开始从驮马的包袱里取出石弹,按照事先萨博凯穆斯安排好的小组协作,将弩砲和四轮车一起调整好方位,瞄准还在目瞪口呆的辛克雷人方阵,而后一气呵成,扭力、安装石弹,在呼啸声里弹出——两发石弹嗖嗖地,在辛克雷人的脑袋上快七八个罗马尺高的距离掠过,飞到了方阵的那一侧去,砸出了两卷雪和土的“浪花”。
事先经过精细训练的砲手们,火速再度装弹完毕,短时间内校正了下方向,又是两发石弹飞了出去,还是在敌人的脑袋上呼啸而过,砸折了辛克雷人的一面旗帜,便又飞到那侧去了……
这下,不要说辛克雷人了,就连李必达也觉得是在太搓了,他隐约觉得在这个年代,创新并不是一个新点子那么简单,就现在看来,他的“骑兵砲”构造有严重的缺陷——因为条件限制,四轮车如果底盘不想被毁坏,就得设计得高高的,随后安装其上的弩砲的射角就很高,石弹都是在敌人头上飞过,根本没办法精密瞄准。
终于,辛克雷人缓过劲来了,在酋长穆库阿斯的号令下,一队轻骑朝李必达的“得意之作”扑去,砲兵只能狼狈地重新爬上双轮马车,其余军奴手忙脚乱地把弩砲重新用铜链固定好,而后接上车轭,在几名ala骑兵的掩护下,嘿呦嘿呦地回头,随即在车轮的轰鸣里,脱离了战场!
至此,“李必达骑兵砲”的第一次战场实践,以轰轰烈烈的方式开始,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卡壳,再以狼狈不堪地方式被逐离。
好吧,总结经验教训,再加以改进那是以后的事儿,至少这个骑兵砲的出现,让辛克雷人感到很不爽,他们觉得这支罗马军队表现和其他罗马人相比,极其诡异,让人万分不安,不知道马上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加上这时天色阴沉,铅云垂翅,寒风又肆虐起来,席卷着地面上大块大块地雪花,让人无法辨清方向,所以双方只能暂时罢战。李必达让部下轻松地吹着号角,把队伍有序撤回了小营塞里,那里有充足的粮秣和木炭,可供取暖御寒之用。
但辛克雷人的遭遇就很凄惨了,他们穿着伊伯利亚专有的夹袄,踩在雪地里,和伏倒的马儿为伴,窝在一起取暖,他们所处的聚落没有粮食、缺乏用水,更没有抵御风雪与敌人的围墙和壕沟,穆库阿斯也只能让所有人点起火把,燃烧自屋舍拆下的木材取暖,大家绕着圈子,饮用随身带来的葡萄酒,并用酒水擦洗坐骑的身子,防止它们倒下死亡。不管如何,即便把这两个聚落里的民众全扔下冻死,穆库阿斯也决计明日或后日,一定要逃走了!
就在夜晚,李必达自小营塞的牢房里找出名年轻的贵族人质,他来自更远方的奥克特拉博(此刻辛克雷人依靠的聚落是埃利珊那),李必达以战后保障他部落可以得到充足的衣物和粮食配给为条件,要他给聚落里传话,让他们等着自己的讯号行事。
同时,李必达又让萨博凯穆斯与小霍腾休斯,领着二个精选的百人队,沿着湖泊和密林前行,隔断辛克雷人回部落间的通道。随后,在黎明时分,李必达猛然对埃利珊那发起了袭击,罗马兵士抵近了当晚在风雪和寒冷里备受折磨的辛克雷战士,号手们集中在一起,吹起了锐利而可怖的声音,因为月亮投射的关系,罗马兵士的影子被往前拉了很长,这给辛克雷人造成了恐慌与误判,他们无法辨明罗马人真实的距离,只有在雪和影子的晃动的幻觉里,胡乱地扔出手里的标枪,但全纷纷落在了李必达兵士的脚前,随后李必达的散兵与步兵集中迈步冲上前,掷出了数波锐不可当的标枪雨,辛克雷部落人马悲鸣着倒下了大片,而这时奥克特拉博方向,也突然出现了大片点起火把的人群,呼喝声如海潮般,随后担忧已陷入圈套与夹击的穆库阿斯便跨上坐骑,可耻地开始逃窜了。
这些胡乱奔逃的辛克雷人,在隘道和密林处,又遭到了萨博凯穆斯下二个百人队的夹道杀戮,这些兵士隐身在两侧的树林里,两人一组手持带着螺旋矛尖的凯尔特长矛,对着林外的人影和火光方向猛刺,这种螺旋矛尖一旦刺入人或马的身体,就会造成撕扯型的伤口,足以让人作呕的伤口——当穆库阿斯身边的亲兵都逃奔殆尽后,他顺着月影和初升的曙光,跑到隘道处尽头时,发现了横倒的树木搭成的障碍,只能丢弃了骏马,用手脚翻了过去,徒步继续逃命。
早晨时分,清点战场,李必达得到了汇报时,杀死了三百多名蛮族人,俘虏了快五百匹马,还有一百多名重伤的辛克雷人,或坐或卧在雪地上,洒出深色的鲜血,慢慢像暗色的雕像般死去。
大约半个集市日后,穆库阿斯烧毁了自家的营寨,逃亡卢西塔尼亚去了,辛克雷部落实力和威信都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其本来下属的另外九个聚落小部族,全部都派出了乞和的使者,匍伏在李必达的脚下,愿意为远西班牙总督府提供血税,李必达也勒令他们每个部族都要交出一百名健壮的男丁,外带十名贵族人质,羁押在基密拉冬营里,这些部族虽觉有些苛刻,但也只得恭敬照办。
回到基密拉时,李必达手中多出了快一千名伊伯利亚人,他便会半开玩笑地对萨博说,凯撒的任务他总算完成了四分之一,这些伊伯利亚战士大部分都是自携装备来的,大多身穿轻皮革所做的半身甲,只有胸口有个带束带的圆形青铜胸甲,头戴皮革或铜盔,手持西班牙阔刃剑与小型圆盾,萨博凯穆斯称他们叫Cohortes Cetratae,即“赛特拉泰”,一种在布匿战争中就效力罗马的西班牙短盾步兵,他们的战阵与战术和罗马步兵相比,更侧重于灵活性和剽悍性。
“这些赛特拉泰兵士,需要把我们的士官给充实进去,并且教导他们丢弃蛮族人的好勇斗狠的习性,学会坚忍与服从,就像我的这帮奴隶出身的兵士般。”接着,李必达就让萨博凯穆斯将这一千名赛特拉泰兵士分成两个分遣队,每队五百人,可以互相配合执行战术,并要求部下在基密拉用一个月的时间,把这帮赛特拉泰兵士训练出效果来。
“财务官阁下,一个月后我们要挺进维顿尼的西部吗,在那里我们将遭遇更多的盗匪和卢西塔尼亚敌人。”在冬营的校场上,看着列队进退的蛮族兵士,萨博询问李必达到。
李必达用镀金指挥棒衝着训练士官教导了两句,随后说:“不,冬季末尾我们就去贝特纳里,你这两天回意大利伽一趟,协助哈巴鲁卡把战利品折现,而后塞到兵士的行李辎重里去。”
什么?贝特纳里,那是西班牙的中心腹地,在新迦太基与萨干坦的东北处,可,可那儿根本没有与罗马为敌的蛮族,而且彼处的聚落乡镇,名义上还在近西班牙行省的管辖范围内,事实也是如此,那儿的酋长和长老,都是向庞培的家族或部下效忠的,现在你身为凯撒属下的财务官,去那儿干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