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村落旁边山谷仿佛升起了数道霹雳,震耳欲聋,坡地和树林里喊杀声震天,大批骑马埋伏在彼处的巴兰提亚人,就像突然在地下冒出来似的,自四面八方涌出,他们娴熟地挥舞着短剑和标枪,纵马切入了村落外的道路,把那个倒霉的传令兵瞬间就刺落马下,随后马蹄把他的尸体踢来踢去,村外负责警戒的骑兵与步兵猝不及防,被打得落花流水,很多人慌不择路,跌落村落周围的水草池里,还没爬起来便被杀死。也有批人在勇敢到至死方休的十夫长的鼓动下,背靠栅栏角落,依旧死命抵御着巴兰提亚人的围攻。
这时,原本在村外高地上的号手和旗手,居然被突然杀至的敌人吓到六神无主,他们没有吹起军号,竖起旗帜,向那个已经开往隘口的百人队及时发出告险的讯号,而是慌张而怯弱地爬上了高地上的哨塔躲藏了起来,不过巴兰提亚人也没有发现这些人,随后他们把骑兵队分为两队,一队阻断了李必达大部和村落间的联系,一队纷纷下马,冲入村落,准备围歼前发的那支百人队。这时,在雨水和怒风里,隘口与村落周围的山崖和密林里,到处都有毛骨悚然的喊叫声,女人的尖叫声,应该就是巴兰提亚族的女人们,她们也来助阵了。
李必达下所有的部众,甚至包括西班牙本土的赛特拉泰武士,也吓得面如土色,他们毕竟来自较为开化的地区,而巴兰提亚这种蛮荒的部族,其嗜血和狂暴的程度足以让世界上最勇敢的兵士临阵退缩,就连李必达身后的战象们,也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它们对战斗的呼喝声和号角声也会感到本能的激动,或惧怕。
“阁下,是否要放出战象冲垮敌人,再冲进去。”旁边的萨博大声提醒道。
“不,这儿地势过于狭隘——小霍腾休斯,跟着我往对面的村落里冲——萨博,你留在这儿指挥大部队保持往前迫近!”李必达把羊皮斗篷扔给旁边的一名扈从,而后小霍腾休斯举起了旗标,财务官就在十余名扈从骑兵的护衞下,越过了大队兵马,一起朝着村落平治而去!
“乖乖猫头鹰,今天可得为我加把劲!”李必达感到双耳都灌入了狂躁的风雨,伏低了身子,拍着坐骑的脖子,轻声请求着,猫头鹰这次一改往日的白顺乖萌形象,嘶鸣着往前冲,马蹄下就如生了风暴般,后面的扈从也互相呼喝着打气,他们在交错飞舞的箭矢与投石里,还能保证队形的不乱,在敌群里保持协同的姿态,这正是之前在基密拉营地里一直苦命训练的。
许多巴兰提亚的部族骑兵,发现了这支切入他们队伍的小规模罗马骑兵,便更疯狂地阻拦他们,到处都是人马交错盘旋的影子,和刀剑激烈碰撞的声音。“不要愣着,跟着你们的营帐队,全力往外冲!”一片欢呼里,李必达在马背上立起身子,穿了过去,还对于角落和栅栏后仍然抱团死战的部众鼓舞到,他的头盔上的羽翎在风雨里晃动着,十分醒目。这会儿,萨博凯穆斯也指挥前列的战斗队伍,集体吹响了军号,不断抛出猎矛,朝巴兰提亚的骑兵群逼近,来转移敌人对李必达的火力。
“猫头鹰,给我跃过去!”李必达抱着马儿的脖子喊到,他身子紧紧贴近在马鞍上,双腿夹紧,因为他还没到毕都伊塔的那步骑术,猫头鹰果然轻松地越过一堵断墙,冲进了村落的泥地里,在李必达的身后,小霍腾休斯与数名还没掉队的扈从也纷纷越过短墙,跟了进来。
突然,猫头鹰抬起前半身,立在原地,猛地刹住了脚步,双蹄在原地翻腾,差点把李必达倒着掀下来!就在李必达刚准备对这小娘破口大骂时,一名跟在他身后,没停下坐骑脚步的扈从,直接就被自侧边茅舍里冲出的一名巴兰提亚武士,用长矛把人马一起贯穿,带着喷溅的鲜血,直直倒在了断墙之下的泥地里。
李必达眼疾手快,立马拔出短剑,咔擦把那家伙的长矛自中间切断,然后猫头鹰快速在原地转了圈,就又冲了过去,小霍腾休斯紧随其后,举起凯尔特长剑,一下就把那武士的头肩一起削飞了起来。这时村落里到处都是晃动乱跑的巴兰提亚人,但大多数人的目光注意力都在那边,急躁躁地往隘口方向冲去。李必达与其余人跳下马,拔出短剑,背着长盾,越过一处院落,一个嚎叫的蛮族武士举着剑准备劈开下来,李必达上前一剑,直接把他拿剑还没来得及劈下的胳膊扎在了檐柱上,随后抽出匕首,割断了对方的喉咙,那蛮族武士胳膊吊起,歪着脑袋靠在檐柱上死去了。李必达穿过片光暗不定的屋舍,一脚踢开了后门,又砍翻了正在门旁上投石索的蛮族兵士,而后冲上了村落哨塔所在的高地。
这当儿村落里,不少巴兰提亚人发现了这一小拨罗马人的踪迹,他们或往高地跑,或敏捷地跑到屋舍顶上,朝着他们射出石子和弓箭,李必达咬着牙,满脸的雨水顺着脖子和斗篷流入内衣当中,两边全是箭羽和投石掠过的嗖嗖声,和落在他四周哨塔木梁上噼啪之声,他只能背着在屁股后面不断晃动的盾牌,和扈从先后顺着哨塔木梯往上爬。一片喊叫声,李必达第一个翻到了哨塔的栅栏内,那三名旗手和号手正抱膝窝在那儿,满脸的恐慌,生怕蛮族发现了他们,看到财务官翻进来,更是浮现了惭愧与惊惧的表情。但李必达二话没说,就自号手那儿夺下了C形的军号,随后对着雾雨蒙蒙的隘口山崖那边,鼓起腮帮,猛吹起来,锐利的号声传递着讯息,要求隘口那边的百人队立刻返身回来厮杀。
小霍腾休斯与其他几个扈从,也伸出了队旗极力地晃动着。
而后,李必达又转向了那边,对着萨博的大部队,也奋力吹响了军号。
很快,两面都得到了呼应的军号声。
最终,那个得到讯号的百人队,为免被隔断歼灭,折返杀了回来,他们用凯尔特长盾叠成了简易盾墙,冒着巴兰提亚人的弹雨,不顾接连倒地的伤亡,奋力靠了上来;另外一面,萨博凯穆斯的大队人马也冲散了巴兰提亚人的阻截骑兵。渐渐,和还在村落外混战的警戒分队残部连接在了一起,巴兰提亚人开始骑在马上,在雨水里四散奔逃起来。最后,当这些蛮族离去后,李必达让掌秤官清点战损,己方这一下就被杀死近二百人,两个百人队各个都损失过半,而对方埋伏的袭击者人数也就三百多名骑兵,只杀死对方三十多人。但若不是李必达勇敢地冲进村落的高地,用军号联络各个被隔离的队伍,怕是这两个百人队就要全部覆没了。
更严重打击士气的是,还有许多阵亡兵士的首级,被这些蛮子割下,挂在马鞍下带走了。在密林依旧清晰可闻的巴兰提亚女子恐怖的尖叫声里,有些虚脱的李必达把铜号仍在哨塔上,随后慢慢下来,村落里的掌旗官们,在举着沾满血迹的旗标,呼喊着战友的名字,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也有不少人就坐在泥坑里,用亚麻布擦拭着武器,气喘吁吁。
一些兵士把废弃屋舍里的木板和窗户拆卸下来,随后再把阵亡战友的尸体摆在其上,这时的雨已经慢慢停止,但下午的天际还是那种灰不溜秋的颜色,和渺茫的山崖、暗色的河川和无边无际的密林混在一起无法分辨,让人不得不有沉重的压抑感,接着有人就接过火种,点燃了火葬堆,很多的同袍簇拥在火光的周围,既表示追悼,也在为自己取暖。
这个康普兰尼昂平原,看来就是这帮野蛮的巴兰提亚人的天下了。
火堆边,在李必达面前,几名扈从用绳子牵着那些没有好好遵循职守的号手与旗手,走到了一处高坡的背后处,免得让其余兵士看到这种情景,那三人浑身有些颤抖,慢慢取下了铠甲和衣物,随后背对着山坡半跪了下来,小霍腾休斯很利索地挨个用剑把他们给处死,鲜血混着污泥,显现出种颜料般的鲜艳,抱着头盔一直在旁目睹的李必达沉默不语,直到意大利伽的认真少年,把制图板给了他,上面草拟的是越过此处隘口,进攻巴兰提亚部落的计划。
李必达没仔细看,就把制图板交换了回去,只是说“越过隘口后,你我带着一个骑兵队,实地勘测康普兰尼昂平原的地形。”
在傍晚时分,李必达的散兵队攀爬到隘口两边的山崖上,仔细地搜寻有无蛮族埋伏,火把和树丫晃动如鬼影般,把每个人的脸色都映照得恐惧而狰狞,随后便是前衞部队轻装纵队越过隘口,跟在最后面的是辎重队与三头大象。百里香军团所有的兵马,在花了几乎整个下半夜的时间后,才算出现在康普兰尼昂平原上,当次日凌晨时前方的兵士在疲累里,晃悠悠地举起铲子与铁锹,挖掘壕沟时,突然在一处山坡下,又冲出大批巴兰提亚骑兵,鬼知道他们是如何埋伏起来的,反正一阵乱战后,刚刚挖了一半的壕沟里,垒满了被杀死的百里香军团兵士的尸体,更多的人在慌忙列阵时被冲垮,并自相践踏,这一次军团死者不下三百人。
两战下来,李必达部损失了五百人,后来虽然营地立成,但很多兵士开始畏葸地躲在帐篷里,值勤时充满了恐惧和不满。
营地的栅栏前,巴兰提亚人在夜晚时,也会把带着火焰的标枪,猛地投进李必达的营地,或者埋伏杀害落单的罗马尖兵队或辎重队,再把血淋淋的脑袋往营地里抛,整个营地开始弥漫畏战的氛围,最后就连财务官阁下的金钱犒赏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李必达还是通过各大队的“兵士十人委员会”,向兵士和军奴们灌输着:“忍耐下去,你们在这裏也没有什么能逃跑的地方,只会被蛮子杀死在荒野里。”
但还是有伊伯利亚本土的兵士开始逃跑,一晚上就跑了几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