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总是模仿比我们坏的人,而悲剧总是模仿比我们好的人。”——亚里士多德
※※※※
“我要进入去尤诺尼亚新殖民地的二十人委员会里。”次日,在凯撒的宅邸,一群奴隶在卖力地抄录新土地法的“阿库塔”,准备把它们散发到罗马周围的村社,让所有人都能清楚明白地了解这项法律,增加凯撒的执政威信,在凯撒面前站着的李必达,提出了个这要求。
“现在进去是否太急躁了?亲爱的李必达,你还未在罗马城里担任过正式的官职,我的建议是这次请您放弃,我可运作先让你当上库里亚侍从,而后你随便找个卸任的总督起诉他,在城里博取资望名声后,再进入这种委员会比较好。”凯撒喝了口薄荷水,建议说。
尤诺尼亚,其实就是在布匿战争里最后被彻底毁灭的迦太基一带,当年格拉古兄弟推行土地法时,曾许诺在意大利本土建立三个殖民地,以供争取更多的土地分配给民众,后来发现这样也僧多粥少后,便又提议要建立第一个海外殖民地,即是在迦太基遗址上,搞起这个“尤诺尼亚”(这是罗马人对其的称呼)。但后来元老院的贵族以迦太基是个被众神诅咒之地为理由,阻扰了这项方案的施行,加上接下来格拉古兄弟先后身死,在尤诺尼亚殖民地的移民就此被搁置多年。
这次,难得凯撒把这个计划重新在尘封中翻出来,鼓励罗马的市民,特别是富裕的人,前往迁居到尤诺尼亚去,先驱者可优先进入当地的商会和库里亚大会,掌握那儿的农商命脉,随后凯撒在准备把贫苦些的民众移过去,这个工作起码得花费五到十年的时间。
所以,凯撒在运作这件事的时候,也颇有大手笔的風采,以往为建立殖民地而设的委员会都是十人或十二人规模的,凯撒一下子把尤诺尼亚殖民委员会规模的扩大到二十人,目的就是为了吸收更多的社会精英进去,共襄盛举。
但面对凯撒的劝解,李必达却倔强起来,“我不明白,我有军功,也有资产和能力,现在我为什么又要转入律师界,去起诉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卸任总督?”
“蠢货,你现在已经褪去了骑士披风,披上贵族长袍了。当骑士撑死就是当个掮客或债主,但只有贵族才能立身政坛大展拳脚,这便是你的宿命,从你决定穿上托加长袍那一刻开始。”凯撒半开玩笑说起了这句。
“其实是有人也要进入这个委员会,所以才挤占了我的名额吧!”李必达下面这话,让凯撒有些警醒,他低下头,随后抬起目光,问到:“这个消息大概是开麦斯透露给你的吧?他很熟悉我的幕僚与机要奴隶,能打听到些内幕消息。”
“把我挤占出去的那个人,就是库里奥是不是。我听说,您在前两日的二十人委员会名单上,还有我的名字,但当库里奥来拜谒您之后,您就把我从名单里删去了。”
“是的,没错。”凯撒一如既往的平淡,他这种简单的回答,始终让人有“无从谈起”的尴尬,对任何关键的事情这位都不愿意过多解释,因为他明白解释越多,就会露出越多的破绽。
不过,李必达心裏也清楚,凯撒这样做当然是基于自己的利益考虑的,之前他已经正式迎娶了毕索家的女儿,并且他已经开始着手一年任期满后的事情,大致的目标就是:继续和庞培、克拉苏结盟,博取能建功立业的行省,在战争里掌控更多的军团和人脉;另外,他需要在罗马城里结交更多的盟友,替他监视住后院,现在凯撒已经开始四处活动,准备把他的岳父毕索扶上来年执政官的宝座。
没错,金枪鱼路库拉斯说过,可以与凯撒谈利益,但不要过分地谈真心,对于这位赌棍加枭雄来说,他的真心永远都是和利益掺杂不清的,他分辨不清不要紧,但你分辨不出就悲剧了。
于是乎,李必达下面的话就是完全单刀直入:“如果我没办法进去尤诺尼亚的二十人委员会的话,我就需要额外的补偿。”
“只要你继续为我效忠,希望什么补偿就尽情地说好了。”凯撒毫不介意,他从来都喜欢哪怕是手下“把话说清楚”。
“一,我希望承建庞培的米泰利内巨型大剧场;二,我希望您能和庞培达成协议,在东方割让哥迪尼王国的一部分领地,给旁边的优伯特尼亚王国,我听说现在庞培正势不可挡地威逼元老院通过他在东方王国安置问题上的一揽子计划。”
结果听到这话后,凯撒吃吃地笑了起来,没错,他很喜欢一切和他性格类似的年青人,李必达尤其如此,这家伙真是和自己越来越相似了,也开始像头无畏凶猛的小鳄鱼,开始寻找各色猎物了。但是他还是开了句玩笑:“说起这个,我记起来了带着优伯特尼亚王国冠冕的,好像是个妙龄女郎啊,你艳福不错啊,我年轻时去小亚细亚游学,也留下了很多桃色的回忆,你比我厉害,居然成为了女王的入幕之宾。”
“是的,我和优伯特尼亚女王是有过云雨之欢,但我俩更是盟友关系(战略——性盟友关系),而且……她父亲米特拉达梯·优伯特生前也算是庞培的仇敌,您增加她的领地,也算是给庞培在东方的势力圈里打下了根尖锐的椿子。”李必达毫无芥蒂地说出了他和阿戴安娜的关系。
凯撒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说,“你说的话太混账了,李必达乌斯。亏你现在还是贵族的身份,不过你不要误会,我的指责不是针对你与女王的关系的,而是针对你居然挑拨我和伟大庞培间的友谊。”
“意大利有句名言,兄弟终为仇人,早晚有一日庞培还是会与您为敌的,到那时候我希望我和优伯特尼亚女王,都能站在您这边,为您效力。”
结果这时候凯撒摸了下下巴,严肃地说:“你的两个要求我会全力运作的,只是别把你的口风露出去。”
就在李必达和凯撒达成某种程度的协议后,准备告辞离去时,凯撒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响指请他留步,随即询问他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依你看,马上卸任执政官后,我该去哪个行省?”
“这似乎应该听从元老院的安排决定。”即便心中已有答案,但李必达不愿意过分表露想法。
“不,现在的局势有些尴尬,我亲爱的李必达乌斯。我已经让朋友们调查过了,他们列给我一串名单,并且对我说不出意外的话,按照明年的抽签顺序,我得到的行省很可能是‘长袍高卢’(即山南高卢,或山内高卢)或伊利里亚(今巴尔干西部)。”随后凯撒的语气顿了下,用带着遗憾的语调继续说,“可是这两处地方都没有战争啊!特别是长袍高卢,已经在数年前在克拉苏主持下,全部授予公民权,那儿的酋长摇身一变,全部剃去了胡须长发,穿上了托加长袍了。在这个基本和平的省份,我该是多么的无趣,因为我希望建立不亚于庞培的武勋。这种心思我想你现在也有体会,那就是当你步入三流人物,就渴望着成为二流,然后得偿所愿后,又朝着一流迈进。对于我而言,宁愿在某个穷乡僻壤称王称霸,也不愿在罗马城屈居二流。”
李必达的眼珠转了转,随即说道,阁下应该是渴望前往动乱的省份,为罗马建功立业,就我所知——当年出兵平定喀提林叛乱的,除了次席执政官聂鲁达外,还有位驻屯在波河的将军,即梅特拉·赛勒,他手下有几个军团,后来在元老院授意下,又带了一个军团去了山外高卢行省,去弹压当地不稳的蛮族。
“梅特拉啊,还有西塞罗、聂鲁达,还有喀提林。”凯撒在反覆念叨这几个人的名字时,好像就是在提醒给李必达听的,希望他能在这些人当中理出个头绪来。
而他旁边的李必达根本不是个傻子,他很快就和凯撒的想法一拍即合:“是的阁下,我好像想起,方才您说愿意帮我成为低阶的库里亚侍从官,另外——为了我能尽快崭露头角,需要在大法庭起诉个卸任的总督,是不是?”
凯撒唔了下,随后背对着李必达,习惯性地抬起左手说:“在当选执政官前,去行省担任行政长官的人物,任期便只有一年(如凯撒之前去远西班牙);而聂鲁达是在当了执政官后去的马其顿,任期可以延续到五年,而现在他应该卸任归来了,我意思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