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达的神色严肃起来,他将双手盘着,“大宦官您的意思是,贝奈尼基是要把陛下寄养在昔兰尼加的亲子给抢先引渡到手,才大肆贿赂酋长们的?”
怎么,看来这位司令官也知道克莱奥帕特拉的弟弟在那儿的事实,看来绝对是克莱奥帕特拉告诉了这位,现在事情可有些棘手了,因为谁都知道李必达乌斯这家伙是完全站在小艳后这边的——莫坦美尼斯又干笑几下,说完全如此,“如果让贝奈尼基得到了法老之子,她可能会与那个阿奇劳斯退居摄政的位子,而拥立法老之子继位,并获得军官、权贵与祭司们的认可,那样法老陛下的宝座就真的岌岌可危,原本陛下认为昔兰尼加是安全的地带,才没有将其子带去罗马,现在看来真是个谬误啊!所以速战的希望就寄托在总司令官,不,是监国阁下的身上了,所以陛下才希望莅临要塞,亲自为三军鼓动打气。”
就在李必达还想强调困难时——之前队伍精力消耗太大,现在天气炎热,俘虏问题还未解决等等,他本希望最好是在粮食收获完毕后,在征募当地人入伍,将军马扩充到一万人(他准备组建个新军团)时,再进军亚历山卓的。
不过狄奥图索斯却在后面不断地给自己使眼色,李必达有些会意了,就微笑着说可以,“我在此加紧处理好出征前的杂务,到时法老抵达佩鲁西姆之时,我军就朝亚历山卓进发。”
入夜后,狄奥图索斯鬼鬼祟祟地顺着神庙后的排水沟,在夜色和林荫的掩护下,前来求见李必达,说要提供关键的情报。
果然不出意外,狄奥图索斯毕竟跟随小加图一年时光,一些政务和权谋上的纠缠,他也是比较清楚的,他也极力劝李必达不要耽误太多时光,抢先下手。因为埃及宫廷内部为了王位的倾轧暂且不说,而在罗马城那边,庞培的亲信,前任执政官盖比努斯(罗马将新的执政官登位,即每年三月一日,作为新年的开始,同时前任执政官也要前往行省担任行政长官,即总督)也已经启程前往塞浦路斯岛了,法老不可以再留在那儿,不然一旦他被庞培控制住,您征服埃及的利益和好处可能会付诸东流。
听完狄奥图索斯的叙述,李必达猛然醒悟,看来把这个盗墓贼收买过来是件再合算不过的买卖,他当即塞给了对方三千德拉克马银币,作为情报费用,而后叮嘱他在法老宫廷里要万事小心,“聪明和机灵你是完全具备的,但是不要懈怠了修辞和礼仪的学习——将来就算克莱奥帕特拉暂时当不上女法老,她弟弟那边的信任就靠你去取得了,你才是未来埃及的监国,我是真正需要你的。”不光给钱,李必达乌斯还完全像对待地位相等的兄弟般,拍打拥抱着狄奥图索斯,把对方感激得不知所云。
狄奥图索斯简短地劝谏完后,就离开了神庙,随后李必达半躺在圈椅上,看着墙壁上的彩绘和象形文字出神,而后萨博转过房间,匆匆来到他的面前,沉声说:“不好了,驻屯在要塞外的守军俘虏们,开始哗变了,一些人翻越木栅逃逸了——海布里达正带着三个百人队,前去弹压!”
这还了得?总司令官立刻走到神庙院落里,几名奴仆已经把猫头鹰从马厩里牵出,李必达与萨博翻身上马,“需要去让塔古斯的大队也出动吗?”
李必达的回答是摇摇头,“带着两名扈从去就行,另外让奥图亚伦斯将军也跟着我们前去!”萨博哦了一下,这时李必达已经纵马消失在要塞暗夜的城门当中。
三个人快马来到距离要塞一个半罗马里处,其中奥图亚伦斯满心忐忑,他害怕这位李必达会怀疑他的立场,故意要追究他的连带责任,于是便在马背上讪讪地说:“这些黑肤色的兵士,都是反覆不定且易叛乱的,虽然是我的部下,但还是请司令官阁下无需任何怜悯。”
但骑马走在前面的李必达并没有回答他半个字,所以他感到恼恨和畏惧,下意识地摸了摸马鞍与衣服,可恶的是,虽然被俘后的待遇很优渥,但武器却全被收缴了,奥图亚伦斯将军本以为投降后,就能够波澜不惊地重新效忠法老,再度当上军队指挥官,但谁想到这群根本不安分的黑皮肤贱民,第二瀑布那边丛林里生活的猴子,雇傭他们来当兵真是历史性的错误,只会连累我!
这时,在风刮动的灌木丛里,李必达跑到了海布里达的弹压百人队当中,他们正在此处点着火把,到处抓捕逃逸出来的战俘,按照海布里达在李必达马前的汇报,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反叛哗变的主要是来自库西(古努比亚王国)的麦德捷人,大约三四百人,他们在夜晚突然发起营啸,整个俘虏营地都骚动起来,然后这批人在名叫阿尔普的下级军官带领下,破坏了木栅,并填平了壕沟,朝着海边跑动而去。
“我以营帐队为单位,在山谷、树林里搜捕这些家伙,当地百姓不敢收留这些肤色迥异的黑色猴子,我们已经抓捕到一半的人了,其余的人在天明时刻都将被哥钉上十字架!”海布里达挂着刚刚之前在佩鲁西姆之战里获得的金挂链,得意洋洋地朝亲家兼最高指挥官夸耀道。
李必达点点头说辛苦了,而后嘱咐说“十三军团首席百夫长,不得杀害任何逃逸出的俘虏,另外派人去营地安抚其他人的情绪,把要塞里的面包、啤酒和亚麻籽取出分发给所有人,特别是要抓到阿尔普,我要活的!”
“如您所愿,您一定是要在所有的俘虏前公开处决这混蛋!”海布里达发出嗜血的声音,行礼完毕后就带着自己所在的营帐队,打着火把朝更深处的地区走去。
而李必达就骑着白马,在刚刚来临的晨风里等着。
大概上午第二个白日刻时,海布里达的营帐队,用两根木棍做成个临时的担架,把一个强壮无比的黑人捆在上面,周围的兵士居然还有受伤的,互相搀扶着,抬着这位来到了李必达的面前,海布里达就像头凶悍的猎犬,能嗅到任何战利品与俘虏的味道,“这就是阿尔普,他逃到了海边的一处渔村里,但当地人根本不敢收留他,诱骗他进屋吃饭,把他关在裏面——可算被我们抓捕到了。这家伙是头黑色的野兽,居然还能用房屋里的木叉和渔网做成简易弓箭,射伤了哥的两个部下。”下面海布里达狞笑着拔出短剑,他身后的兵士则开始准备十字架、长钉和铁锤等物件了。
不过总司令官却阻止了他们,抬手示意让几个兵士继续把阿尔普抬着,跟着他一起走入俘虏营地里就行。
“可是我们大队要不要跟着进去?”这下轮到海布里达摸不着头脑了。
李必达摇摇头,示意所有人就留在这裏就行。
在亲家莫名其妙的目光里,身骑白马的李必达,迎着晨曦与炊烟,仅仅带着萨博凯穆斯、奥图亚伦斯,还有几名步行抬着担架的兵士,就走入了佩鲁西姆要塞的俘虏军营里,在塔楼和木栅前如临大敌的看守兵士,看到总司令官这副样子,都是莫名惊诧,而在烈日下密密麻麻席地而坐的黑色兵士们,带着绳索和镣铐,在抓着麦饭和亚麻籽油,整个营地里都是锒铛不已的声音,许多努比亚黑人还用惊恐不安的眼神边吃边看着罗马军团的指挥官,也许这就是把他们杀死处决前的最后一顿饱饭吧?
李必达第一步,就将几名掌秤官找来,厉声问道“这些天都是这种伙食吗?刚才从要塞运来的面包与啤酒为什么不分发下去!”
一会儿功夫后,这些黑人面前的吃食换成了精细的面包和啤酒,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因为之前在奥图亚伦斯手下服役时,也没见过这些吃食,有些人开始哭泣起来,这看来是真正的最后的餐点了,马上这些小个子拉丁人,就在眼前这位黄皮肤将军的指挥下,把我们全钉上十字架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几名兵士将阿尔普的担架竖起,这样这位被反绑在上面的黑人青年就以站立的姿态,在复辟军司令官的对面,而后李必达慢慢抽出锋利的斗剑,“我敢打赌,阿尔普,还有所有的麦德捷人,都得死。”这时,俘虏中间几位会希腊语的下层军官在对着所有人反覆说着这句话。
一声轻响,李必达乌斯的剑,割开了阿尔普的绳索,两根木材当啷砸在了地上,整个营地满是惊讶的静穆。
而后,旗标与阳伞下的李必达又是一声轻响,利索地收剑入鞘,随即让许多人更加讶异的是,他开始用流利的希腊语开始公布对于这个事件的处理:
“我打听到了,你们之所以会在营地里发起骚动,完全是因为不少兵士的家眷现在还被困在某座孤岛上,但又畏惧说出来后,我的军队会去扫荡那个地方,如果为家人能让已经手无寸铁的你们,迸发出视死如归的勇气,那么我不得不说,我欣赏你们,特别是你,阿尔普,所以我因为你的果敢和气概,宽赦你们的过错,包括所有的麦德捷人,也包括这座营地里所有的俘虏。另外,我马上会面呈法老陛下,授予你同样的‘神勇金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