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埃米利乌斯巨兽(1 / 2)

“权力最大的人,是能利用追随者与朋友动员最多选票的人。”——格尔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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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右翼可以进发了!”眼见杜米久斯被缠斗住后,李必达在灯塔上命令兵士用青铜反光镜发出讯号,这会儿在西摩斯岛的侧边,李必达直属的核心舰队,在盖博的指挥调度下,扬帆起桨,急速朝纳西狄乌斯所在的一翼冲去。

看到对方舰队全部配备了精锐的青铜撞角,和齐全的弩砲,并且在数量上占优,纳西狄乌斯没有做任何战斗的打算,他既没有与杜米久斯会合,也没有上前努力与盖博的舰队鏖战,而是下令所有船只调转船头,朝陶罗亚斯岛的方向逃逸。

这时,在城头观战的所有市民都丧魂落魄地喊起来,他们已经明显看到这场海战凄惨的结局,不少人更是在绝望和愤懑下直接跃下城墙,投海而死。小加图在大风里,矗立在彼侧,仰天哭泣,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爆现——“我和杜米久斯要是死的话,也许共和国就完了吧,真的完了吧!”

盖博舰队也不去追击纳西狄乌斯,而是直接绕到侧翼配合艾丹吉斯,猛烈夹击杜米久斯,对方的船只一艘接着一艘被击毁,或遭俘虏,阿尔比西人宁愿战死也不愿成为阶下囚,许多人发疯般地投出石块和标枪,接着操纵小船猛烈撞击敌人,直到舟覆人亡为止。最终,杜米久斯巨大的旗舰被“群鲨”团团包围,许多撞角四面八方袭来,青铜盖板和护甲被撞得扭曲变形,舰桥也被抛石彻底砸毁,千疮百孔的横帆起火燃烧,杜米久斯的腿被坍塌的桅杆砸断,躺在血泊当中,却依旧举着短剑高呼战斗的口号,他的门客和奴隶,一部分跳水逃生,但更多的伴随在主人身边,直到被雨点般飞掷来的箭矢悉数射倒,搭鈎如蛛网般缠住了这艘舰体——看来李必达方是有意要缴获他的旗舰。

几个仅存的奴隶将血迹斑斑的桅杆挪开,杜米久斯挣扎着,抱起金铸的海马旗标,朝着甲板尾部吃力地挪动着,最后还是他的一位门客帮助了他,将他拖着扶起来走到了船尾,“谢谢你啦,但是我不可能被俘,除死方休,这是我的誓言——所有的野心家,凯撒、庞培,还有李必达,都好好看看吧,加图家族在共和国坟墓前壮绝的角斗!”这是杜米久斯最后的呐喊,而后他抱着旗标,飞身投入了浩瀚烟波当中,瞬间便消沉了身影。

几名加图家族的门客奴隶,在船尾给自己绑上了帆布与绳索,自焚起来,很快杜米久斯的旗舰也熊熊燃烧起来,虽然李必达的舰船争相企图将它在彻底毁灭前拖回西摩斯岛,但火势实在是太猛,在半途上这艘象征着勇气和信仰的大船就只剩下副焦黑的骨架,很快就在波浪与火光里分崩离析。

马塞利亚城,一下子陷于了暗淡无光的深渊,这个城邦百年经营的舰队,除了有一艘跟随纳西狄乌斯跑路外,其余全部被击沉,或被李必达俘获,尸体飘满了海面,没有比这还要凄惨的情景了:一个凭借海洋矗立起来的荣耀都市,现在却被无情的海水吞噬毁灭。

即便是仅剩的一艘,也被追击的李必达突袭舰队发觉被抛弃在陶罗亚斯岛上,当两个大队的兵士冲上这个岛屿要塞下时,发觉所有的守衞人员都逃跑了,连仓库里的粮食和军需品都没来得及带走——纳西狄乌斯根本不敢坚守这处要塞,而是直接朝西班牙行省方向逃去,归根到底他只是奉令出击罢了,既然已经来到马塞利亚城下,那么回去就好交差,至于最终的胜负结局,暂时和他是没有关系的。

如是,西摩斯岛和陶罗亚斯岛,这宛如马塞利亚通往海洋的左右门闩的要地,连同其上的船坞、港口、灯塔、仓库,包括各种类型的船只,现在全部落入李必达手里,海上对马塞利亚城的封锁已经如铁壁般。“此城已经与世隔绝,它的城墙有四分之三临海,这原本是马塞利亚自夸固若金汤的特色,现在却成了它自缚的绳索。”

漫长的死刑来临了,入夏季节,当凯撒与阿弗拉尼乌斯在西班牙激战正酣;当庞培还在奋力于阿非利加痛加思索,不知剑指何方;当东方的反水的狄希莫斯悍然派遣军团,配合阿戴安娜军队,彻底逐走西塞罗,夺取西里西亚;当喀西约和布鲁图最终落脚以弗所,奔走呼号,募兵募粮,准备组织新的防线,阻遏住共和派在东方的崩盘;当博斯普鲁斯王国的米南德重组铜盾军,获得萨尔马提亚与斯基泰人佣兵协助,开始陆续登上锡诺普地面,企图恢复大本都帝国时——高卢最南端角落里的马塞利亚城,被重重围困住的马塞利亚城,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但是直接面对面的攻守双方,还在每日每夜地继续着生命的悲剧,或战死,或饿死。

为了鼓舞士气,小加图现在顶着蓬乱的头发,就当街席地就食,但是他四周饿死的人越来越多,本来粮食就不充裕,现在又将相当大的比例配给给衞城的守军,市民们的愤怒慢慢孳生起来,他们当中许多人埋怨执掌政权的十五贵人团,认为这十五个寡头出于私心私利,出卖了整座城市,居然要面临全部饿死的下场。

很快暴乱就发生了,几百名面容已经被饿到失去模样的市民,激进而狂暴地袭击了一位贵人的宅邸,在其叛变奴隶的指引下,将其全家老少全部杀死,尸体扔在排水渠里,这时他们打开贵人家的粮仓与地下室,才发觉财货和酒水都充裕得很,这更加激怒了所有人——几千名市民与奴隶联合起来,浩浩荡荡地挨个洗劫贵人与长老的宅院,纵火焚烧市政建筑,小加图所在的市政厅也被波及,狼狈的他在穆纳久斯的保护下,遁入了某个贵人坚固如壁垒般的宅院里,现在已经没人关心钦佩他那一套作风,人人的口号很简单,“既然这场战争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我们为何还要为外来的罗马人当陪葬?”

灰头土脸的小加图坐在内厅当中,外面暴民的叫嚣惊天动地,他终于知道了,失去姐夫的悲恸不算什么,下面李必达一手制造的圈套,他还是要慢慢自觉走进去。

是的,那就是是否要通过杀人来消弭动乱,让这帮市民能“安心而顺贴”地饿死,成就共和国璀璨光环。当武装奴隶提着剑,反覆来咨询他的意见时,小加图痛苦地捏着鼻梁,现在杜米久斯已经阵亡,一切都要让他在做决定,外面的暴民已经开始用包铁的木桩撞击宅邸大门,那个贵人也带着不豫之色,有意在小加图的面前踱来踱去,意思是赶紧叫他下定决心。

“事到如今,我们不可以拘泥于理念来做事了。”小加图最后还是艰涩地吐出了这句话。

衞城里的特里阿里,在得到命令后,即刻出动了军队来到街道要来杀人,但是马塞利亚的军人直接拒绝这种指示,于是特里阿里就让西西里来的军人执行,对方严谨执行了下去,大概有数百人被杀,其余的人全部一哄而散,首级全部都垒在广场和城门上示众。

外面的号哭声和诅咒声震天动地,入夜后小加图还在裹着毯子,在榻上瑟瑟发抖,整个身躯忽冷忽热,他的心神好像被七八道铁索撕扯搅动着,是的他一直看不起平民群氓,连在罗马城内都是如此,更无论是在这个附庸城市里,但看不起不代表不在乎,他明白这件事情传出去,记录在书卷里,他的清誉就彻底毁了,共和国形象也模糊不清起来。

这可怎么行!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刀实枪的争斗就是这么残酷,自己虽然一声令下,几百颗人头落地,但自己的自由和权力,又在哪儿呢,肯定不是在这铁笼般的死地,“坚持下去啊,坚持下去啊!”小加图嘲笑自己的思绪纷乱,他甚至半夜起身,继续疯狂阅读着祖训,但不是在字里行间寻找答案与救赎,而是要用其麻醉自身。

很快,小加图又听到了一个更让他尴尬和无奈的消息,特里阿里克扣部下的配给粮食,偷偷送到集市上去高价出售!

一蒲式耳的粗麦(只有一道研磨的麦粒),居然卖到了十枚德拉克马银币的高价。

这种行为,连长老会都无法容忍,他们找到小加图,进行了无言语的抗议,将他围在中间,不说一词,小加图垂着脑袋,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亲自带着穆纳久斯前往衞城军营,去找特里阿里实施惩戒。

街道上,三个月前还对他施以英雄欢呼的市民们,现在许多人已死去,更多人半死不活地倚在街角,用浑浊轻蔑的眼睛看着慢吞吞走着的小加图,尚存力气的还不忘记吐痰吐吐沫,炎热的阳光照在加图后脖子上,汗水顺着脊背往下热腾腾地流着,到处都是苍蝇在飞舞,他觉得正在顶着个磨盘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