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罗德岛人的报恩(2 / 2)

爱琴海面上,弥望过去,是零星而琐碎的各个小型岛屿,蔚蓝色的海波当中,挂着雄鹰旗帜的船队正在奋力逆风前行着,这是独裁官凯撒的舰队,前前后后大部分是从希腊城邦临时征募来的平底商船,凯撒坐在船首处,大声鼓舞着扈从与兵士,“快点,我的同袍,罗马的公民们,小亚以弗所这座神的圣地,正在遭受庞培匪徒的洗劫与勒索。现在他们已众叛亲离,越来越多高贵的国君清醒过来,拒绝再充当庞培的克里恩了,他们收回仆从军队,拒绝向庞培提供贡金,所以只要我们勇敢迅速追击下去,不久后整个东方与黑海,都将回到共和国的怀抱,把鼓点给激越敲打起来!”

但还没等凯撒的桨手们欢呼时,远远的对面,却隐隐传来了来自他人的剧烈的鼓点声,桨手船员隐而未发的欢呼,顿时化为了惊呼——大约二十艘悬挂敌人旗帜的带甲板与撞角的舰船,正恶狠狠扑来。

飞扬的旗帜与风帆下,站立的是喀西约与布鲁图,至于前者为什么要答应西庇阿的要求,其本人并未解释什么,布鲁图特出于对这位挚友的信任,并未加以询问,另外这会儿这位共和世家的贵公子,此刻更因为成功捕捉到凯撒的座舰而激动、畏惧、犹豫。

在私人情感上,布鲁图从未与父亲般的凯撒发生过抵牾,他尊敬凯撒,爱戴凯撒,敬佩凯撒的勇气、果决与手腕,他时常希望凯撒若是个维护共和的英雄那该多好,那样的话自己甘愿为这位英雄去死,无论是多么悲惨悲壮的死法。但是现在在公义上,他却希望自己的剑,能够刺入那宛如父亲般人跳动的胸膛,这难道不是位罗马公民应该做的吗?最正直的布鲁图,就是不会过问私情,而是为是非负责。

而对于熟知这一带海域的喀西约而言,捕捉到凯撒的船队根本不是困难的事情,因为只要顺着海域的商贸路线巡弋就行,反正凯撒船队的绝大部分也就是商船与运输船。

“全舰队,调转船头,瞄准凯撒的旗舰,使用青铜撞角的舰船加快划桨进度。”喀西约很熟练地发布着指令,其旗舰上的舵手与桨手都喊着运作了起来,接着喀西约看了看布鲁图,问了句“做好厮杀的准备没有”,布鲁图浑身战栗起来,提起手里锋利的斗剑,望着海面上敌我双方的船只,随即高喊了句,“当然准备好了!”

“真不凑巧,下令所有船只,避让敌人的锋芒——朝东南方的那个无名岛屿划去。”凯撒的甲板上一片慌乱,没有弩砲,没有棒投器,也没有战斗人员常用的长镰刀与燃烧投掷罐,所有兵士只有标配的盾牌、标枪与阔剑,在百夫长的大声呵斥下,只能和没头苍蝇般来回乱窜,还是凯撒本人较为冷静,下达了退避三舍的指令。

不过,他属下的商船上的人员,根本没有什么海战的经验,许多人无视凯撒旗舰发出的旗语,还在昏头昏脑地直线前进,结果在轰隆隆的声音里,被喀西约的舰船纷纷撞得支离破碎,好在大部分陆军兵士与骑兵,都不在其上,上面装载的大部分,都是给养、淡水和马匹而已。“凯撒,就在今天,看看命运女神究竟垂青你到何种地步好了!”舰桥上的喀西约铁青着脸,其坐下的携带撞角与四门乌鸦吊桥的四列划桨船,在凶猛击沉两艘敌人船只后,死死追着凯撒旗舰的尾迹,压了过去。

凯撒的旗舰较小,在努力下好不容易划到了那座无名岛屿的旁边,接着其上的船员发觉,这其实是个小型的岛屿群,在核心的大岛四周,还有许多介于礁石和小岛规模之间的岩石,裏面的波浪水流异常混乱复杂,“冲进去。”凯撒当机立断地说到。

“还有,打信号其余给其他船只,避开我的旗舰,航行远些,我还要带着他们去以弗所呢,可不能溺死在这裏。”在慌乱中,凯撒还能顾及到上岸后的兵力温存问题,真是让他身边面如土色的幕僚好生佩服,总之独裁官大人是要以身吸引敌人舰队主力,换取其余船只的生存,但问题是若是独裁官在这场海战里殒命的话,保存再多的兵力又有什么用?

剧烈的冲撞和晃动,打断了所有将佐与幕僚的遐想,凯撒旗舰直挺挺地冲入了岛屿周边的乱流里,船体在前行里,和浅水当中的礁石发生猛烈摩擦,甲板上的人翻来滚去,运气背点的直接在惨叫里坠落到尖利的岩石上,鲜血飞溅,染红了乱流海水。

“阁下,我得知道现在应该往何处去,是顺着岛屿前进,还是靠到岛上?”舵工与不少船员,发了疯般地询问凯撒。

凯撒回头看看,死死咬在后面的喀西约巨大旗舰,对方也一头冲进了乱流当中,并且上面射来的火箭和标枪,嗖嗖地在自己头顶上掠过,便耸耸肩膀,对着提问的人答覆说,“那就交给你们自己办好了,希望今天海神还满意大家的祭品。”

话刚说完,喀西约的桨手就一个短促发力,加快了速度,将撞角冲入刚刚准备转向的凯撒旗舰中部,凯撒船只半个甲板的人员,就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五彩玻璃弹珠那样,呼啦啦全部滚了下去,凯撒也跌落到舰桥下,摔得七荤八素,还在喊着自己的持盾奴,“快点,拿我的剑和盾牌来,希望我的战技还没有生疏。”

当晃动的喀西约旗舰开始平复下来后,铁制的船锚噗通一声巨响,坠入了海水里,因为撞角已经深深楔入了凯撒的座舰,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住,而后乌鸦吊桥被放下,布鲁图第一个跃出,举着剑,大喊道:“冲过去,杀死独夫尤利乌斯。”

“是布鲁图,是布鲁图,混蛋孩子,是什么邪神让你亲自面对这么危险的敌人?”凯撒看到了布鲁图的身影,不由得痛心地说起来,而后自觉言语不对,“难道说危险的敌人,不就指的是我自己吗?”这会儿,凯撒身边十军团的老兵们,很娴熟迅速地擎着盾牌,将独裁官护在了盾墙后面,上面的投枪和箭羽纷纷滑落,恰好这时候风向改变,凯撒急令点燃自己的船舷,风势吹着烟火,顺着弥漫这个吊桥,喀西约船只上的兵士剧烈捂着嘴脸咳嗽起来,一时间根本越不到凯撒船的甲板之上。

在布鲁图与喀西约的大声呵斥鼓动下,兵士将斗篷蒙在脸上,刚准备踏着乌鸦吊桥冲过去,这会儿又是阵急促的鼓点传来,喀西约扭头看到,在岛屿群的各个方向,杀来了悬挂独特海蛇旗帜的轻型长船,大约有二三十艘,“这是罗德岛的船只,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裏,又是敌是友?”但没等喀西约想明白,罗德岛的舰队就用实际行动加以回答,它们的桨手船员比起喀西约的部下更加熟稔这一带的海况洋流,不费任何功夫就将拦截的船只绕开,纷纷钻入岛屿与礁石间的乱流里,并占据了潮汐的顺向,猛地冲到了喀西约的旗舰间,尖利的撞角从各个方向,将船体给楔住,而后罗德岛的船员在摇晃甲板上如履平地,他们都是来自于这个航海城邦的,自小就与海洋相伴,纷纷抛出铁鈎,将喀西约船只下两层的船桨扯得七零八落。

这下子,喀西约慌了,难道命运女神真的是尤利乌斯这个秃子的情人之一?他下令全船的战斗人员拼死作战,但罗德岛舰队一分为几,阻绝了他的手下靠拢,并且用腹弓和镰刀,慢慢将他的旗舰碎割切削,潮汐也逐渐紊乱起来,喀西约与所有船员,连带这艘四列划桨船一起,就如搁浅的巨鲸般,动弹不得。最后凯撒反倒发起了攻击,他的部众与罗德岛人一起,冲上去俘虏了喀西约和布鲁图。

一场有惊无险的海战结束了,喀西约方战死了三百人,而凯撒方只损失了五十人和数艘平底船。

战后,罗德岛人才告诉凯撒,他们当中许多人,先前被庞培阵营的马尔克卢斯裹挟,前去狄克哈强一带参战,拦截安东尼,结果遭遇了飓风,全被安东尼俘虏,但对方却抱着慈悲与怜悯,发给他们足额的路费返乡,这次就是罗德岛人来报恩了。其中罗德岛人,还公推了位罗马骑士为头目,这位叫希提乌斯的,就是李必达庇护的包税人,在内战爆发后于塞浦路斯等地扬旗反抗庞培,但却被一度杀败流窜,现在时来运转,被罗德岛人迎入城市里,“盖比努斯与马赛拉斯逃到哪里去了?”凯撒就关切的问题,咨询了希提乌斯。

对方回答说,这两位前任执政官就在前些日子坐船逃到罗德斯,请求岛民庇护他们,但却被罗德岛的长老会拒绝,不允许船只入港,所以他俩应该继续朝着塞浦路斯岛跑了,“因为那儿毕竟大些,他们的船只可以偷偷摸摸上岛。”

凯撒笑起来,便委托希提乌斯暂时管理罗德岛,而后喀西约与布鲁图被兵士押解到他的面前。

独裁官用很温和慈爱的眼光,看着年轻倔强的布鲁图,对方半是羞惭,半是恼怒,居然背过脸去,不与凯撒的目光碰触。

结果,倒是喀西约很痛快地半跪下来,亲吻着凯撒的手背乃至脚尖,表示愿意归顺独裁官的阵营,好友的如此举动让布鲁图极为惊诧,他挣扎着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愤怒地指责喀西约,“难道你忘记了共和的倾覆,忘记了擅自越过卢比孔河的罪人,也忘记了小加图的惨死吗?”

“没有什么罪过不罪过的,谁都能恢复共和国,只要是胜利者就不会拒绝古老荣耀传统秩序的恢复,尤利乌斯也是一样,我的朋友,不要再执拗下去——继续在庞培的阵营里,怕是你连竞选执政官的年龄都活不到。”喀西约毫无芥蒂地说到,而后继续不顾布鲁图的怒斥,向凯撒表示自己愿意效忠。

“可以,喀西约你即刻就是卢西塔尼亚的来年总督,负责为我训练舰队,我很看重你的海战才能。”凯撒说完后,就盯住布鲁图,带着看似严厉的语气说,“至于你孩子,剥夺你任何公职,回到你母亲与妻子身边去,你欠她们的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