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达下令全军静默,在山峰背面掘出简易的营地休息,继续实行烟火禁令,接着他让奥达克斯带队,由四名山民向导,两名百夫长,还有八名西班牙土着兵士,组成个特别的尖兵队,很快就偷袭了处山民村落,抓捕了几个“舌头”过来。
“敌人最近控制山隘和道路的要塞在哪里!”大祭司威严地通过翻译询问说,身边的束棒如林,斧头和短剑寒光闪闪。
但那些被抓来的山民知道,却说不清楚,“奥达克斯,这是你的失职,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根本无法对距离和形状做出精确的描绘。”李必达怪责说,接着他询问其中一个胆子看起来比较大的,“按照你的说法,反正那位乌尔绍来的将军,在构筑要塞时,是没有将你们的屋舍给拆毁迁徙的?”
那家伙急忙点头,李必达看内里有戏,就送给他一个钱袋,和一件兵士用的坚固斗篷和双军鞋(山民最喜欢这些东西),和蔼地继续问下去,“如何?能不能想出现在要塞指挥官的相貌,或者姓名,如果你能粗略懂得文字的话。”
那个山民,便接过一根柴棒,在地上哼哼哧哧地画出了马基乌斯的名字,虽然拼写有错误,并且他还是偶然看到了对村落布告的署名,强记下来的,但这对李必达的判断,已经功莫大焉。
“原来守将是工程总监马基乌斯,看来他要第四次落入我的手中了。对方是个不知兵的家伙,以前在意大利科菲尼乌姆之战里,白日都会因迷路被我军俘虏,这次他看守下山的道路,居然连周围的居民点都不清除掉——奥达克斯,你马上再去一趟,这次要深入些,我给你两日的时间,仔细潜伏,将对面要塞的地形全都勘察清楚,作为报酬,我给这个向导五十枚银币,赶紧去吧!”
等到奥达克斯再度出发后,李必达就传令全军,将驮兽上的器械拆卸下来,急速组装几部精干轻巧的攻城器备用,接着“全军等待出发和攻击的命令。”
暮色里,奥达克斯与几个兵士,将那个山民紧紧“护衞”起来,绕着长草和弯曲的路径,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逼近。
在询问完那个山民后,奥达克斯摸索出了马基乌斯营寨执勤百夫长巡哨的路线,他带着精干的小队,很巧妙而谨慎地绕到了一片可以容身的短树丛里,接着所有人将铠甲与盾牌,都用草束与布套遮蔽起来,以免闪光被敌人察觉,随后奥达克斯发觉,马基乌斯的营寨矗立在一面极为陡峭的斜坡上,背后就是座山峰的山脊,而若是己方攻击此营寨的话,必须要越过一处极度凹陷下去的,类似山谷的地带,虽然马基乌斯因为一时的昏头,没有扫除周围的民居,但他还是下令所有兵士,割掉了谷底一带的长草,在上面用火焰熏烧过,并且插上了尖桩和铁鈎,只要敌人越过此处,肯定会被这些尖桩与壕沟所拦,并且对面两侧的山崖上,马基乌斯用木材搭建了不少半空伸出的梯道和塔楼,在上面安置了衞兵、弩砲和军奴,自夜中望去,显得火光融融,与夜色里的星辰混合起来无法辨清。
“这样是不行的吗?”奥达克斯沉吟着说,接着他便问那个山民,“还有没有别的前往乌尔绍平原的道路?”
“方圆很大的地区,就这一块能通行军队人马了,要绕道的话,还得经过大约两个集市日的时间。”山民的回答,熄灭了奥达克斯的希望,接着他要求身边的军奴和百夫长,准备呆一晚上,在第二天清晨绘制马基乌斯营寨的草图。
接着他看到了火光熊熊营寨后的山脊,它看起来是青灰色的,比黑得清澈的天空,颜色上要显得浅一些,“那么从此处,能不能绕行到这营寨背后的山脊?”
虽然是黑夜里,但他明显能感受到那山民老头一副“这简直疯了”的表情,“只有鹿和羚羊能越得过去。”
“哎呀,我也是乌尔绍本地的贵族,当然明白,要是这些牲畜越得过去的话,人也可以。”
浑然不觉的马基乌斯,对一座山峰外的敌人军队的宿营和侦察,都蒙在鼓里,此刻的他有些感伤地卧在床榻上,“人生的权势真是一种虚幻无比的事物,它在活着的时候,是鲜亮的,好像就附身在扈从所举的束棒上,人们看到束棒,就像看到了权力本身,必须俯首鞠躬,但当它丧失后,束棒是什么?就只是个木棒集合罢了。曾经,庞培是整个陆地与海洋的主人,他在东方比任何万王之王所说的话都要管用,波斯的王、朱迪亚的王、埃及的王、帕提亚的王、阿拉伯的王、加拉太的王,都对他俯首称臣,最后他居然葬身于阿非利加那片遥远荒芜的盐湖当中;凯撒呢,他在三月十五日的清晨,还是主宰整个国家的王者,结果须臾后就只剩下三个人抬着他的尸架,从集会场所里摇摇晃晃出来了。现在,下一个在罗马称王的会是谁?但不管如何,我的好运气始终没有到来,意大利被俘过,西班牙被俘过,伊庇鲁斯又曾被俘过。”
旁边斟酒的勤务恭维说,“不,这恰恰是阁下的好运气。”
马基乌斯没好气地白了对方眼,“我们在这裏,在这个敌人可能来,也可能不会来的地方,如此靠近云雾和日头,又距离大地和河流如此得遥远,真是觉得世界上的所有都与我无关了,也许少庞培兄弟战败后,我的运命也自然抵达了尽头了吧,无声无息的。”
“不,阁下的运命抵达尽头时,一定会轰轰烈烈的。”那勤务继续不知好歹地恭维说,差点没把伤春悲秋的马基乌斯君给气死,他赌气般地说,“那这一次再被俘的话,我就拿剑轰轰烈烈自杀好了,遂了你的预言,虽然你没有戴橄榄木帽子,没有披羊皮斗篷。”
接着,那个勤务立刻捧上来一把剑,对马基乌斯说,“这是为了不时之需,将军阁下。”
马基乌斯气得手都在发抖,但他的涵养还算不错,便强忍着情绪,没有发作,接下来勤务送过来的剑,把它别在了肩带之上。
次日,整个隘道营寨里,兵士们都传遍了他们的统帅马基乌斯随时携带利剑,准备“成仁”的消息,大伙儿的士气顿时高扬不少,在凌晨时分,巡哨骑兵顺着营寨正面山崖,唯一一条垒高的狭窄斜坡,下来按照惯例巡逻时,潜伏了一晚上的奥达克斯,在绘制好地形草图后,火速地跑了回去。
李必达展开那份图纸后,就很果断地批准了奥达克斯的方案,“时间不等人,幸亏马基乌斯是个不谙战阵的家伙,要是拉宾努斯或莱利阿斯任何一个还在的话,这战役断不会轻巧。我领着弗拉库斯与杜松维耶在正面,顺着这道谷底强攻,吸引马基乌斯的注意,你领着两个联队的李乌斯新军,外带五十名骑兵,绕到敌人营寨背面的山脊线上,伺机奇袭。”
“主帅请原谅我的多疑和多嘴,我对奥达克斯的身份不抱完全的信任——他是个乌尔绍本地贵族,他的妻儿还在小庞培那里当人质,若是他临阵胡乱指挥,甚至投向敌人,我们的事业可是会遭受挫折的,要是赛克图斯火速带着一个军团上来的话,我们全部得在这个该死的绝地,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束手待毙。”这时,李乌斯军团首席百夫长弗拉库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当然,我并非是出于私人狭隘的心胸才说这番话的,努马王与李乌斯见证我的公义与胸怀。”
这时,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不少将佐确实觉得李必达此举有些过于冒险,但大祭司却指着弗拉库斯说“你是意大利的卢卡尼亚人,你就和拉宾努斯的故乡金古卢姆,只隔着一道河,同时同地能看到美丽的亚得里亚海,由是的话,我何曾在提拔百夫长的时候怀疑过你呢?还有你,杜松维耶,当年高卢战争时,你的部族随着赫尔维蒂人一同与我们作战,后来你和你的维比奇纳斯人跟随我经过多少战争,我们何时对彼此怀疑过?还有我的亲衞长阿尔普,他还是位努比亚黑皮肤的战士,但我就寝后他随时都带着刀剑环伺在我的身边。奥达克斯也是一样,你说说,奥达克斯!”
说着,李必达端起了一个盛满冰镇樱桃酒的银壶,对着奥达克斯说到,“你自己说说吧,我就在这裏听着,在战神李乌斯和他的三个儿子的雕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