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茶的清香雾气升腾起来,徐徐绵绵,遮没心不在焉的人的眉眼。
柔顺递来瓷杯的手悬在半空,许久见没有回应,顿了顿,随后放在一旁的桌上。
茶凉又换,换了又凉,坐在桌后的人就像神魂出窍,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坐姿,一动不动。若不是那双眼睛还记得眨,呼吸平稳,她们这些负责照顾的下人都要以为她们家公子让人给偷偷换掉了。
再看看公子病态虚弱的脸色,今儿来照看的大丫鬟叹口气,劝道:“公子。您就是想和夫人斗气,也要注意着身子点儿,别折腾垮了自个儿啊。”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大丫鬟无奈地摇头,说再多,公子听不进去也无用。她继续手里的针线缝绣,时不时抬头看看。
几天前,公子一如既往地在夫人的住处做疗养,疗养完,照例暂住几日观察身体恢复情况。
可突然,一名浑身是血的黑衣人闯入公子所居的院落,不知说了什么,公子一脸灰白地大步冲进了夫人的院子。
母子俩的谈话内容无人知晓,公子出来之后,日日夜夜魂不守舍,近几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瘦了回去,脸也没了血色。
奇怪的是,她们把公子的情况禀报给夫人,向来疼爱儿子的夫人却一言不发,一次也未来看望过。
倒是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一天几次过来。
这不,说人人就到了。
年近六旬的老嬷嬷是夫人当年的陪嫁奶娘,一身严谨的灰蓝色衣裳,板着橘皮老脸,看来冷冰冰的,但实际上从不为难下人,不端高架子。加上公子小时候亦多半由她带着,这个院落里的人都熟悉。
望见老嬷嬷进门,大丫鬟放下绣布,上前曲膝行礼:“嬷嬷。”
老嬷嬷摆摆手,低声问:“公子还是那样?”
大丫鬟直起身,“是。”
老嬷嬷看一眼雕像似的小主子,挥手道:“你下去吧,老身再劝劝。”
“是。”
大丫鬟退下,老嬷嬷走近桌旁,老眼犀利地瞅到角落,落地那梅花胜雪景图的花瓶瓶口有些湿润。
老嬷嬷眯起眼,想起公子不过六岁时,曾搬板凳站在花瓶旁,两只小手辛苦地端着药碗,将药往里倒……
还记得孩童奶声奶气地对她说:“杨嬷嬷不要和我说母亲的好话,母亲每次都是这样,决定的事情不告诉异儿!”
眨眨眼,小小孩儿就长那么大了。
老嬷嬷心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