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全黑,李重进和向训指挥部将兵卒收拾完南寨的烂摊子,重新扎稳营盘,收治伤兵、记点战损,想不到清淮军出城一战,竟然杀伤周军四千余人。刘仁瞻杀出城后,乱军中一箭射杀南寨的周军虎捷左厢一军指挥使,南寨兵马大乱,唐军才趁势掩杀,造成周军如此大的伤亡。
好在紫金山的唐军没有顺势一起出兵攻打,否则就算李重进来了也是救不了南寨的,想到此处李重进又是一阵后怕,望着远处紫金山上的点点营火,对身旁的向训哈哈大笑说道:“向将军,你看紫金山如何?”
向训也是冷笑起来:“比起寿州好打,待吾军辎重粮草运到,整飨士卒,便可大破紫金山。”
李重进大笑道:“所见略同,陈觉、边稿,庸将也!”
两人相识大笑起来,遥望着紫金山,只觉得此处将变成唐军的死地一般。
半个时辰之后,李重进安排完部署事宜,正在营帐内用晚饭,王文昭和王彦升前来回报清淮军兵卒尸体已经交还寿州。李重进点点头,见两人身上满是鲜血,想起刚才一战,两人亦是奋勇突进,的确是两员虎将,便让两人坐下和自己一起用饭。
正吃着,向训匆匆走了进来急道:“老黑,你还有心情吃饭,张帅那边……”说到这看了看王文昭和王彦升猛然停住了口。
李重进呵呵一笑道:“不妨事,彦升和文昭都是心腹之人。”王文昭和王彦升闻言都是面露喜色。
向训顿足道:“北边有人传来消息,说张帅在宴席上说你围城十月之久不能破城,是养贼自重,心怀不轨!”
闻言王文昭和王彦升都是大惊失色,李重进面不改色的继续吃着饭,向训急道:“你还有心思吃饭?张永德乃是陛下的妹婿,他对你起了疑心,便是陛下对你起了疑心,将帅不合于军不利。你和张帅皆是手握重兵之人,相互猜忌如何了得?传扬出去,兵卒们必将人心惶惶啊。”
李重进看了看面前的三人,淡淡的说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某家急又能如何?”
王文昭忽然开口说道:“大帅,末将觉得当务之急便是到下蔡去见张帅。”
向训皱眉道:“此时去不是火上浇油么?”
李重进却咦了一声道:“且说说看,某家去又如何?”
王文昭缓缓说道:“大帅与张帅皆陛下肱骨,相互猜忌终非了局,大帅与张帅又并非有什么宿怨,只是相互忌功不协而已,大帅可单骑直入北岸去见张帅,将肺腑之言剖白,张帅为人豁达,只消以军国公事对之,张帅岂会不知大帅心意?”
李重进哈哈大笑道:“文昭所言正合吾意。”向训皱眉道:“就如此简单?”王文昭点点头说道:“就是如此简单,大家皆是领兵之人,单刀直入最是简单,若是此刻还要打那些弯弯绕,只怕嫌隙日深。”
李重进大大的喝了口酒站起身喝道:“备马,某家自去北岸见张帅!”
当夜,李重进单骑直入北岸张永德营帐中,张永德正在和众将饮宴,也有些惊讶李重进会单骑而来,便命人奉上美酒。李重进亲自给张永德斟酒,对饮之后说道:“某与公皆陛下肱骨,相与戮力,同奖王室,公何疑某之深也,如今大敌当前,将帅不合实非军中幸事。”张永德闻言之后,明白李重进的意思,便与李重进执手言和,两人便当着众将饮酒言欢,众将见两军主将意合,心中都安定了下来,一场风波被李重进消弭于无形之中。
……
数日之后,周军贯通下蔡浮桥及清淮军兵出寿州突袭失败的消息传到了盛唐县。徐皓月看完战报愤然将战报撕得粉碎,脸色阴郁得可怕,在府衙正堂之上走来走去,跟着实在忍不住便大声怒骂道:“陈觉、边稿!两头蠢猪!你们就等着周军磨好刀来宰杀吧!在你们手中好歹要断送了数万唐军将士的性命!两头蠢猪!”
堂上英若兰、刘逸轩、英仲高等人都是吓了一跳,他们和徐皓月相识以来从没见徐皓月发这么大的火,口出如此恶言。英若兰问起方刃战报的内容,方刃低声将消息又说了一遍,众人才明白徐皓月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气。
刘逸轩看了看英若兰,低声说道:“还请夫人劝劝郡王。”
英若兰迟疑片刻走上前轻声说道:“何须如此动怒?”
徐皓月怒道:“刘叔父出兵击敌,如此大的阵仗,陈觉、边稿便是在寿州城眼皮子底下,如此出兵良机,他二人居然作壁上观?!连累刘家长子刘崇义也战死当场!他二人便是杀人首恶!便是蠢猪!等着被人宰杀吧!”
英若兰淡淡的说道:“你此刻才知道陈觉和边稿是什么样的人么?若是你对他二人还抱有幻想,为何此刻会是在盛唐练兵,而不是北上带着正阳的白甲军到寿州去和他们会合?咱们到金陵,你不是说宋齐丘等人定下的策略便是避而不战,关门送客么?既然你都知道这些,此刻又何须如此大的怒火呢?”
徐皓月哑然无语,愤愤不平的坐下身,喘着粗气,英若兰给他斟了杯热茶接着说道:“如今我们已经新招募了三千兵马,正阳那边的兵员也补充了一些过去,除去守衞英山的一千兵马和水军淮字营之外,其余各营兵马加在一起已达万人,只是新军还需操练而已。”
徐皓月沉吟片刻站起身说道:“我们即刻带领兵马北上,盛唐县就由仲高堂兄留下,带着一千老弱营田乡兵镇守,练兵到正阳一样可练!”
英若兰嗯了一声,看了看刘逸轩道:“请刘大人速去准备吧。”刘逸轩重重的应了一声,快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