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周显德四年六月,唐军诸路兵马悉数出兵,反击周军。但各路兵马皆是进展缓慢,唯有西路白甲军徐皓月以声东击西之计杀败正阳的三千周军,袭破正阳,取得一场小胜。其他几路唐军完全是在进行武装大游行,龙彦尘的庐州德胜军本来就兵马不多,面对滁州的向训部三万大军更是没有办法,在清流关下和守关的一万周军打了一仗之后大败而回;李景达部唐军水陆并进到了楚州,林仁肇率领水军出战和周军水军大将王环在淮水上激战半日,唐军逆水而上,甚是吃亏,勉强打了个平手之后,林仁肇主动退走,之后李景达便在楚州按兵不动。
唐周两军似乎达成一种默契,双方都在坐观,在各条战线上形成了僵持。
但在正阳的徐皓月却心情很是复杂,方刃的细作回报,寿州的百姓在得到周军的接济之后,似乎开始倒向周军,听闻周军不但接济米粮给百姓,还租借农具给百姓耕种,近日周主又下了旨意,免除寿州今年的钱粮税赋。听到这个消息,徐皓月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接连几日童虎头等人出去哨探,也带回令人沮丧的消息,寿州附近村庄的百姓开始不给他们通风报信了,相反的还几次被寿州的巡马设伏追击,童虎头怀疑是那些百姓给周军通风报信。回来后童虎头气得破口大骂,直骂那些百姓不识好歹。
徐皓月和张从颜对望一眼,都知道周军策略改变之后,寿州百姓的心裏开始变化,唐廷课税甚重,虽然寿州百姓有很多人在前年被周军掳掠过,或是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但五代十国年间,乱世百年,百姓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征伐之中的死伤,死去的人固然值得伤悲,但活着的人却不得不继续活下去,更何况从没有占领者向周军这般做法的,城破之后没有杀掠,反而以米粮接济百姓,安排耕种,现在有直接免除税赋,这种诱惑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这对寿州的百姓来说,自然是会拥护周军的,相反若是唐军回来了,税要照交,而且战争打来打去,没人会乐意的,所以百姓们将白甲军的行踪泄露给周军,他们不想唐军再回来。
当夜,徐皓月失眠了,虽然他一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释怀。他起身提剑出了屋子,前去巡营。
整个正阳城内白甲军的巡兵照常巡逻着,没有一丝懈怠,转到东门,却见城门旁有篝火燃起,那边有十多人围坐在那,徐皓月知道那是城门岗哨换班休息的地方。
徐皓月也没叫上自己的亲兵,便独自一人走了上去,远远的便听到几名兵卒在议论着。
“头儿,你说周军真的那么凶恶吗?”
“你这个新丁,听好了,你们头儿我原来只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汉,前年周兵打过来,家里四口人,就剩我一个跑出来的,你说周军凶恶不凶恶。”
另一人道:“头儿,那你报仇了吗?”
那头儿嘿嘿笑道:“老子家里死了三个,俺从军到现在杀了九个周兵了,你说这仇算不算报了。”
“头儿真厉害,杀了九个人了,我到现在还没上过战场呢。”
那头儿说道:“小子,眼睛放亮点,战场可不是好玩的,一不留神就得丢了性命,这倒也罢了,最怕的就是断个手、断个脚,那疼法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切了。”
“那、那头儿你还想要打仗?”
“俺想好啦,大仇已报,接下来得为咱老陈家打算打算,再上几次战场,得了升赏之后,再娶个老婆,把香火延下去,咱老陈家就剩老子一个,可不能断了香火,没面目去见祖宗了。”
“这倒是,不过头儿,你杀了九个周军了,得到的赏赐也够多了吧。”
“那可不,也够买几亩地的了,只是要娶个漂亮点的老婆还差点,其实俺和英山老王家说好了,备齐彩礼我就去下聘,他家的闺女可是水灵得很呐。”
徐皓月听到这裏不禁莞尔笑了起来,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回头望去,却见张从颜也是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见到徐皓月,张从颜躬身行礼,徐皓月却示意他不要开口,以免惊动了那边的哨兵,跟着徐皓月招招手,张从颜跟在徐皓月身后转身离开。
“周军果然开始怀柔之策以争取民心,从颜,你怎么看?”徐皓月边走边问道。
张从颜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周军此刻收兵不战,一是雨季出兵不便,而且多有士卒水土不服,二便是要谨守已经攻占的州县,推行怀柔之策,收拢民心。在下猜想周军会在秋收之后发兵继战,那时候雨季已过,而且粮食已经大收,百姓也已经有粮食自养,周军便会大举南下,说不定周主还会第三次御驾亲征。”
徐皓月苦笑道:“这第三次御驾亲征必定是雷霆一击,一锤定音的,否则周主三征淮南不克就会成为笑话。”
两人的脚步声虽然轻巧,但一队白甲军巡兵还是循声上来查看,见到是主帅和参军之后,巡兵们抱拳行礼又接着巡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