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雪终于停了,大内御花园中的梅花映雪盛开来,满园的残雪垂枝,粉红的花瓣挂在枝头,一阵凛冽的北风吹来,那点点的花瓣随风飘落,落英缤纷洋洋洒洒,让人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感到一阵心醉的神怡。
符玉清一袭纯白的貂皮大氅站在梅花树下,头上的白花还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她素颜淡雅满身没有一件饰物,到和这梅花一般,素得清雅。
玉手伸出,白色的花瓣落在手中,符玉清轻轻的低声叹道:“为何这世间就没有片刻的宁静?”
不远处范质、王溥、韩通三人垂首而立,互相望了一眼后,范质躬身答道:“太后,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斗,所以是没有片刻宁静的。”
符玉清秀眉一蹙,哀伤的面容袭上脸庞,缓缓的说道:“平息谣言的事,就按你们的意思去办吧,此刻不能生出什么变故来,一切都要等到大行皇帝陵寝安稳之后,方能谋划行事。”
韩通躬身道:“平息谣言、犒赏三军、大赦天下,都只能安稳一时,追根寻底是有人刻意散播谣言。这场流言让军心不稳,京城人心浮动,末将以为,此时当先发制人,将此人除去,若听之任之,变乱大祸将迅即而至。”
符玉清嗯了一声,手中的花瓣跌落,“两位都言此事和赵匡胤有莫大的关联,十有八九便是他所指使。但哀家却不大相信,赵匡胤身受先帝大恩,又是先帝托孤之臣,自从上次哀家和他深谈一次之后,已然知道他心中是感怀先帝恩义的,旬日来赵匡胤也循规蹈矩,在朝堂上对诸位大人百般忍让,他又怎会行此悖逆之事?定然是有人想要挑拨离间,从中渔利。”
范质皱眉道:“太后三思,这人心隔肚皮,凡大奸大恶之人必然是深藏不露的,赵匡胤此人本来就城府甚深,谣言一夜之间四起,京城之内除了他有这个手段之外,还有谁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把这流言穿得街知巷闻?老臣赞同韩将军的意思,定要先下手为强,否则祸起萧墙,到时候悔之晚矣。”
符玉清轻咬娇唇低声道:“一旦动手,你们有必胜之策么?殿前军大半精锐皆是赵匡胤旧部,仓促之间你们能制得住他么?”
三人互望一眼,都是一阵沉默,此刻京城中赵匡胤一党掌握着大半殿前军精锐,侍衞亲军兵力不厚,虽然先动手有一定优势,但真要却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动手之后,没有把握全数拿下赵匡胤一党,胜负便不可估计,最怕的就是双方火拼一场后,繁华如歌的大樑城就会化为一片废墟了。
韩通咬牙道:“不若末将于府中设下一宴,邀赵匡胤等人前来,于府中埋伏刀斧手,等他们入席之后,悉数就在府中斩杀之。就算失败,太后大可把所有的罪过推在末将身上,将末将全家诛杀,以平诸将怒火。”
符玉清闻言花容失色,皱眉道:“此计万万不可,现下赵匡胤等人并无丝毫罪证,一切都是你们推测而来,如此无罪诛将,哀家是绝对不会做的!”
范质也道:“韩将军此计太过凶险,赵匡胤一党奸猾,将他们全部邀请过府或是进宫,他们怎会不加以防范?”跟着范质迟疑的看了看符玉清,缓缓的说道:“除非是在先帝陵寝安葬当日,诸将聚齐,在丧仪之上一举杀之。”
此言一出,还没等符玉清开口斥责,王溥都跳出来怒道:“范相,你这个计策太过阴损,而且惊扰先帝陵寝,便是对先帝不敬,在先帝陵寝前诛杀他安排的托孤之臣是为不忠,如此我等与乱臣贼子何异?此事断不可行!”
符玉清眼眶一红悲凉道:“你、你们整日都想着杀人,难道就不能好好想想该如何化解诸将怨气么?赵匡胤等人已经退让,你们却步步紧逼,非要将他们逼反了才罢休么?”说到这裏忍不住哭泣道:“这宫中也就我们孤儿寡母,先帝命你们辅政,是想让你们稳定朝局,好歹你们也都是饱读诗书的,怎么和那些武人一样,只会想到以杀止杀?难道你们真要哀家和幼主同你们一起去死,你们才满意么?”
见符玉清哭泣起来,范质、王溥、韩通三人慌忙单膝跪下,口中连称死罪,低头不敢再说什么。
符玉清哭了一会儿,心中的郁结稍稍舒缓,淡淡的抽泣道:“此事不必再议,你们先平息流言、犒赏三军,安抚诸将,让先帝陵寝下葬之事能如期进行,赵匡胤他们真要有什么二心,一定要有罪证方能法办,否则便是挑拨哀家和托孤重臣关系的大罪,哀家定然不会轻饶!”
范质等人拜服于地,连连称是,却见白衣闪动之间,符玉清已经拂袖而去,三人站起身来,对望一眼都是缓缓摇头。韩通道:“如今太后不愿意先下手为强,我等该如何?”
王溥皱眉道:“老夫本来就不赞同先下手的,这些流言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头绪,怎能就一口咬定是赵匡胤等人所为?就算是,也只是那些武夫们牢骚抱怨,想要得些封赏罢了。老夫到是觉着最近赵匡胤等人收敛了不少,就像太后所言,他们都是受过先帝厚恩之人,应该不会有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