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城以北四十里处陈桥驿是汴京往北走的第一个大驿站,自五代汉、周以来,这个驿站平日里接待南、北使节和来往商旅不计其数,也是大军北上南归的歇宿之处,所以此处驿站规模很大,供士卒扎营的空场也十分开阔。算起来,赵匡胤来来往往在此驿也住过不少次了,赵普给他安排的那间屋舍,他几个月前从北伐回来时还刚刚住过。
前军高怀德、白延遇等已经在陈桥驿歇宿等候,赵匡胤中军到来之时已经是午后了。等到后军宋延渥、王文昭、罗彦环等领兵马到达陈桥驿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和汴梁城所见的天相一样,这时的天色有些奇怪起来,太阳快要沉下去时,天色渐暗,忽然间又明亮起来,如同拂晓时升起了红日。帐外的一些士卒们觉得稀奇,指指戳戳地议论着:“唉快看,这日头好像变大了!”
“不是,是变亮了,该不是有什么异象吧?”
那些在帐里的士卒听见外面的议论声,也纷纷跑出来看新鲜。身穿殿前军盔袍的苗训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人群中间,大声说道:“你们不懂,这叫日重光!看见了吗?那个少阳底下又出了个正阳,那正阳才是真阳。瞅着吧,一会儿就把少阳吞掉!”
几个好事的士卒围住他,问道:“苗指挥使,这日重光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呀?”苗训乃是殿前散员右第一直散都指挥使,此人通晓天文占候术,军中倒也有些名气。
苗训故作神秘的说道:“你们当然见不到啦,这正阳吞少阳的事,几百年才出现一次哪!这是新皇帝登基的先兆!”士卒们发出一片惊嘘声,再抬头时,只见天上两个太阳半叠在一起,接缝处划出一条圆弧形的黑线。那黑线渐渐移动,约有一刻工夫才消失,又圆又大的红日落下山去,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军营内赵普看了看那太阳,对身旁的赵匡义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苗训所算的还真是准啊。”
赵匡义摇摇头说道:“其实为了等这一天,我们错过了几次好时机,难道真要等这异象么?其实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李处耘也凑了过来开口道:“这异象在卦书上叫做‘子午相包’。子是帝座,午是端门,子包午,水火既济,一阳骤升,是说上天要降下大贵人。今天又是庚子日,阳气特盛,这可是个大吉之兆啊!”李处耘乃是赵匡胤麾下都押衙,曾经跟随过李继勋,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
赵普颔首道:“正是如此,也只有今日起事,我等才能有话说,如今只消在军中散布箴言,军士无知极易被煽动,到时候就算侍衞亲军有五万人,也会被人裹挟而动。”
“原来如此,在下受教了。”赵匡义应了一声,眼眸中满是火热的期待。
李处耘插嘴说道:“少将军,这叫上天垂象!能更加坚定咱们起事的决心啊。”
赵匡义阴阴的低声笑道:“不错,咱们起事便在今晚!”
不知什么时候,几个人身边围过一群军校和士卒,而且越来越多,听李处耘说起这异象来,人人都是咂舌不已。
末了,赵匡义突然从腰间拔出宝剑,大声喊道:“众将士听着,今天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新贵人就要诞生了!现在你们必须听本将的号令,各就其位,谁也不准乱动,也不准睡觉。如有违抗,定斩不饶!”
一句话把众人都吓呆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还不快回去准备迎接新贵人?!”赵普跟着嚷了一声。众人像老鼠一样哧溜溜地散开了。
“少将军,你忒性急,此时声势未成,只怕会误事!”赵普有些不满地埋怨赵匡义。
“赵先生,此刻时机不是已经成熟了么?还要等到何时?”赵匡义不耐烦的说道:“今晚要准备的事还不少,这会儿就该挑明了!”
赵普见赵匡义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轻叹道:“也对,这层窗户纸早该捅破了,那咱们就下决心一条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