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等人都不明白要等什么将令,便都接过铁锹锄头原地坐下休息起来。
黄昏降临之时,没有余阳的晚照,天色暗淡的很快,汴梁城的厮杀已经平息了下来,城上城下都是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晚风中几面残破的军旗低垂着旗面,似乎是在无奈的仰望着城上那面巨大的白幡旗。
赵匡胤大军中军帅帐内,诸将都是面色凝重的沉默不语,今日惨烈的攻城战已经耗尽了赵匡胤大军的最后一口锐气,张令铎战死,韩重赟重伤,其余参战将领也都各自带伤,足见白日里恶战的惊心动魄。
“大军情形如何?”赵匡胤低沉的声音如鲠在喉,众人听了都觉得心裏发苦。
高怀德吊着左臂,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出口来:“连日来阵亡将士多达五万余众,还有三万余人受伤,我军几乎折损过半,而且午后一战失利,士气大沮,兼之军中粮草耗尽,已经出现百余人的出逃兵卒,不过都被捉回来在阵前斩首了。”
诸将闻言都是面色悲戚起来,人人都眼望着赵匡胤,也不知道他会如何说。
赵匡胤缓缓闭上眼睛,右手轻颤不已,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如今大势已去,各位兄弟觉着该如何行事?”
高怀德缓缓说道:“事已至此,这汴梁城怕是打不下来了,不若我等护着陛下先退回宋州将养,待恢复元气后再与周军一争长短。”
诸将闻言都是默然,各人心裏都清楚,要回宋州便要绕过汴梁城,城内的徐皓月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十余万残兵从自己眼前溜走么?况且宋州旁有许州的忠武军节度使、曹州的彰信军节度使、徐州的武宁军节度使,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军回到宋州后,必定会被各路兵马讨伐,甚至是淮南的忠正军也会北上来讨伐,便是个四战之地,以一州之地称帝是断无幸理的。
更加致命的是军中粮草断绝,就算一路上能征集到些粮食,但远远不够大军敷用的,没有粮草只怕到了宋州也不会剩下多少兵马跟随的。
赵匡胤听了之后缓缓摇摇头苦笑道:“只怕徐皓月是不会让我等回宋州去的。”
一旁赵普咬咬牙,躬身道:“陛下,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不若用那最后的杀招与徐皓月做个协定,让他放开条路放我等回宋州去!”
诸将都有些奇怪,什么最后的杀招,如今军心涣散,还能有一战之力么?
只听赵匡胤沉声叹道:“但这杀招我们只能做做样子,不能真的做,要让徐皓月相信我等决心,方能令他订下城下之盟,否则稍有示弱,他便会看出端倪来,所以须得有人入城去亲见徐皓月才是。”
赵普躬身说道:“主意是微臣所出,便由微臣入城去见徐皓月,微臣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徐皓月相信此事,和我军订立城下之盟!”
赵匡胤深深的吸了口气,长叹一声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便劳烦则平到汴梁城一趟。”
赵普面色坚毅的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此去若能说服徐皓月,两个时辰之内必定会回来,但假若微臣没能回来,便是微臣事败,陛下当召集兵马速速离去。不论如何都好,但那最后的杀招万万不能真用,否则陛下和臣等皆会遗臭万年而被世人唾骂不休的。”
赵匡胤起身上前,握紧赵普抱拳的双手,眼中含泪道:“朕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则平安心即可,本想着得一场富贵与则平共创大业,如今看来只怕是不能了,则平此去定要保重。”
赵普深深一拜道:“能随陛下征战,微臣于愿足矣,便是身死也无遗憾。”说罢对诸将团团一揖道:“请诸位将军护定陛下,咱们有缘再见!”说完也不等诸将起身回礼,便转身大踏步的出军帐而去。诸将纷纷起身送到帐外,也不知道赵普和赵匡胤说的什么哑谜,只是觉得赵普此去定然是凶多吉少,都是含泪与之送别。
此刻天空之中闷雷之声大作,一场风雨便要来临,营中火堆之间,只见赵普带着几名从人骑马疾驰而去,身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幕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