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2)

拜金罗曼史 陈之遥 1521 字 1个月前

甘扬沉默,缓了缓才又道:“要是她遇到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困难,你一定告诉我。”

王怡笑了,说:“我是没问题,就是她忙啊,时间凑不到一起,连顿饭都约不上。”

甘扬明白这意思,没再勉强。两个人都已经分手了,她的确没必要再见前任的朋友。但对他来说,知道她一切都好,也就已经足够了。牵制着他全副心神和精力的,分明该是眼下的这一场豪赌。

所幸,这一次又让他赌赢了。

当时,08年危机的震荡仍在继续,金融过剩,消费不足,CPI负增长,本地的工厂一家接一家地倒闭。只有他,因为那一千台专机专用的设备,拿到了足够的订单,流水线全开。

柳总的状况也在渐渐地好起来,OEM向来规矩苛刻,光一个验货的流程就可以写一本书,真的到了这种时候,还是要靠她这样的老法师出场。

但甘坤亮也没闲着,萎了一阵,又有了新想法,不计前嫌地来跟他套近乎,说:“扬扬你看大家都在做房地产,照我们现在这个势头,就该找银行要几笔贷款,拿下几个楼盘。”

那一年房价飞涨,当地很多本来在做实业的人都改行囤房子。比如曾俊杰,开在步行街上的小饭店已经倒闭,还有小老板,家里的厂也不做了,两人拿着退出来的钱,不约而同地去买房,本地的,省会的,上海的,手上钥匙一大串。

但甘坤亮的胃口显然不止这么一点,外面的确有不少人在做他想做的事,获利巨大,但杠杆也大得吓人。稍微一个不当心,人又要进去了。

甘扬只好继续坐镇压着,叫他记着上一次的看守所几日游,公司里的事情也彻底不让他插手。

那段时间,甘扬时常在办公室里过夜,因为加班或者应酬。醒过来看一眼手机,总是凌晨三点多。他索性凑个整数,躺到四点起床,然后开始工作。外面亮起来,再黑下去,他在各处忙上一天,说不定什么时候觉得饿了,又正好有空,才会坐下来吃上一份孤独的外卖。

他曾经调侃地想,要是有一天把债还完,还挣了点钱,这样的时间表说出去一定会被当作成功学的典范,但要是没还完,最终还是走上了破产清算的那条路,名字登在法院公示的执行名单里,那四点起床一定就是焦虑的典型症状了。

实业萧条,房地产却是欣欣向荣,小城四处都是工地,又修了几条景观路,盖起了许多新楼。空气里橡胶的刺|激性味道淡下去,远远近近的尘霾却在变浓。在无风的冬季,远望,简直就像飘渺的仙境。

他已经很久没有跑步了,甚至难得去户外走一走,平常不管上班,还是在家,室内总是空净常开,出门便是上车,只会坐在车里看看外面的街景。

有一次出差,在机场的书店里看到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2009年出的简体中文版,他买了一本,却一直都没敢看。就像听音乐,也不敢听大学里喜欢的那些,只怕一旦放任了情绪,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2008,2009,2010……

丁之童坐在那里听着,全程要么对着电脑做笔记,要么看着白色玻璃墙上写的字。她知道只要自己不眨眼,那一点点泪意总会慢慢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眼底干涸。

她也知道,这事不能怪甘扬,他当时没告诉她实情,还自以为是在为她着想。但她不管,她就是想怪他。她简直不敢去想,如果他那个时候做了另一种选择,现在的他们又会是怎样的呢?

2008,2009,2010。

其实,就是这三年让他们错过了。誓言里说till death do us apart,现实里却往往是till debt do us apart。果然,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因为钱。

所幸,甘扬同样回避着她的目光。白墙不过就那么一块地方,他写到最下面,干脆单膝跪在地上,然后才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应。

会议室跟高管办公室在同一边,透明得就像个鱼缸,外面随时都可能有人走过。

丁之童脸上没什么,心裏却是猛地一荡,仍旧对着电脑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后面还有会。”

甘扬跪在那儿没动,说:“那晚上一起吃饭吧。”

丁之童不置可否,只是说:“你站起来,我老板就坐在对面。”

他面不改色地跟她谈条件,又重复了一遍:“晚上一起吃饭。”

不是问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