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家位于南锣鼓巷的宅子一直没人,她也懒于打理,直接随着楼先生一道去了报社给安排的旅店,一觉醒来也没怎么神清气爽,只是浑浑噩噩的吃了早饭,听周围吃早餐的北平人聊天,一耳朵之下,全是一个问题。
北平谁来守?
会打仗的全上前线了,而且目前看来全都被打崩了,那么北平这是等着日本鬼子来接收了?这绝对不能有!
虽说现在中央政府在南京,那个什么六朝古都,可是北平有紫禁城啊!紫气盘绕之地,历来帝王之所,北平都不要了,中国还有的救!?
如果不是来自于一个北京确实是首都的年代,如此自信的言论一定会受到包括南京,西安,开封,洛阳,杭州等各个“古都”人民的疯狂吐槽。
但是,她也很好奇,北平谁来守?
楼先生表示,他也猜不出来。
两人先提交了这一阵子来所有的工作成果,黎嘉骏的底片和楼先生的文章,问及丁先生,得知他竟然已经回来了,黎嘉骏大喜,连忙赶去慰问,楼先生左右没事,便一起去了。
丁先生来得早,就住在了离报社比较近的四海旅馆,他此时正在房里抽着烟看报,看到他们来了,也很高兴,三人坐下来,话题直奔战况。
现在全国都知道喜峰口的事迹,这固然是二十九军自己的努力,但是宣传的到位也功不可没,只是丁先生本身温文尔雅,行文详细生动却激|情不足,结果到头来还是交给了报社的另一位记者来润色,那位叫史量才的先生笔力极为劲道,三言两语就把战争片写成手撕鬼子,看得所有人大呼过瘾,连丁先生都不得不服。
“你们古北口就是缺了个史量才。”丁先生这般总结,“冷口也是,听闻冷口打了若干进攻战,数次夺回阵地,虽占了天险之利,但也是惊人功绩啦。”
“可不是,版面全给了喜峰口了,徐庭瑶和商震都太心高,看不上那点名声。”楼先生笑道,“中央军都这臭毛病,要不是不擅宣传,怎么中原大战能让苏维埃发展到那个地步。”
黎嘉骏耳朵一动,第一次从这个层面听到我兔的消息,但楼先生说完就自己转移话题了,仿佛不愿多讲:“不过丁兄啊,也不能全怪那萧振瀛会折腾,你还是那般客观不抓重点,当然要史兄那般会抓眼的,我昨日见了你的一封投书,同样一个罗文峪,你写将士们手握大刀奋勇杀敌;史兄却写大刀英雄王元龙单刀劈杀十六个鬼子,哪个好看一目了然嘛。”
“哎。”丁先生摇头,“过去常驻南京,写报道单提哪个政客都要深思熟虑,后来都不愿多提个人了,我虚长你们几岁,却反而束手束脚了。”
楼先生大笑:“如此明白就好,否则就真是虚长吾等几岁了!话说回来,小丫头怎的没有话讲?”
黎嘉骏表现得很开心:“感觉光听你们说都能学很多。”
“哈哈哈,丁兄,要我说,这小姑娘是个活宝啊,老弟我可稀罕,当初她被派来我这,你是不是可舍不得了?”
丁先生点头:“就怕磕了碰了……她一怒之下自己端着枪上了。”
“哈哈哈是是是!”
“喂!”黎嘉骏不满,怪大叔就爱调戏小萝莉。
怪叔叔又说笑一阵,话题又转了回来,楼先生问:“北平谁来守?”
丁先生道:“过两日都撤了回来,应该出个结论了,只是现如今,问题最大的不是北平,而是整个华北啊。”
“何敬之撑不住?”
“本就不堪重任,又身兼数职,虽尽心,却力尽也,难撑!”
“不是说寻了黄绍竑搭手?”
“非人力不足。”丁先生摇头。
“那,放眼政府,可有堪任之人?”楼先生隐隐有点焦急的样子。
丁先生只能叹气:“老兄我见识浅薄,也就看到这一步了。”
黎嘉骏左看右看,一头雾水:“华北的问题难道不是防守吗?守了北平不就成了?”其实她也有点奇怪,三七年之前她只知道东三省被占了,既然卢沟桥在北京打响,那那个时候北平肯定还是中国的,这意味着这一场长城抗战必是以保住北平的形势结束的,可是现在的情况看,北平根本守不住啊,中国连坦克都没有,她要是日本她就一门心思往前冲了,说不定冲到越南还能打个来回……
那这个故事到底怎样的结局?
没人能给她答案。
逃难的人潮又一次汹涌了起来。
黎嘉骏差不多可以说是逆流而上行走在人群中,她决定去看看老朋友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还在。
清华校园静悄悄的,黎嘉骏知道他们并没有停课,但是行走在校园里的学子却也寥寥无几,有几个教室传来说话声,她探头望去,看起来上座率还挺高的。
春光明媚的校园从某方面将是让人迷恋的,这种难得的寂静让她在行走了许久后差点忘了自己所去为何,不过终于在又一群下课的学生呼啸而过后她反映了过来,思考了一会儿,她先摸去数学系的办公室,却得知蔡廷禄去年被确定为新一批公费留美学生,一个多月前刚刚动身赶赴南边搭乘赴美的航船,算一算日子,竟然与黎嘉骏擦肩而过。
学霸终究还是去征服自己的星辰大海了,而学渣还在原地收集龙珠……
黎嘉骏颇为惆怅,她又去找了季男神,男神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请她搓了一顿后,胡天胡地侃了一下午,最终还是感怀的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