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懒鬼一直挨到很晚才开始登记结婚礼物,写感谢卡。有一张寄给Howard Roth和太太的引起我的注意。Victoria告诉过我她那天认识的帅哥就叫Howard。查了一遍婚礼当天的来宾,裏面只有这么一个人叫这个名字的。
“那个Howard Roth是什么人?”我问Lyle。
“从前是个律师,现在是助理地区检察官。”
“他有老婆?”
“有吧,如果上面写了‘Roth先生和太太’的话。”
我把Victoria的事情告诉他,他不以为然地说:“Roth知道你们的这层关系,不会乱来的。”
不知道是吃的太空的,还是真的担心自家堂妹吃亏,第二天,我还是打了Victoria的手机。因为之前几次找从前的同学同事聊天,没看时间,总是赶上人家忙得臭要的死的时候,我学乖了,想到她是要上课的,特地挑了中午打过去。
“e姐姐,怎么是你啊?”她仍旧叫得很亲热。我装模作样问了问她读书的情况,好像一切正常,她还是在佐治亚那间大学里念传媒学,Howard Roth对她来说远在纽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早就断了联系了。我也没好意思再做八婆,没有提那件事。挂断电话之前客气了一下,说请她暑假的时候到纽约来玩几天,她很开心的答应了。
宝宝房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开始装饰起来的。位置选在跟主卧室相连的一个一百六十平方英尺(15平米左右)的凹室里。设计师介绍了一个艺术学院的学生来画壁画。有四五天时间,每天下午3点钟就会有一个金红色头发满胳膊满脸都是雀斑的男孩子准时出现,站在人字梯上往墙壁上画画:夜空,云朵、月亮、星星、有着漂亮光环的土星,还有老式双翼飞机,飞行员的长长的白色围巾在身后起来。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画。此人身材及其高大,自信开朗,完全不像我想象当中艺术家清瘦乖魇的样子。他不在乎有人在旁边看,有时也会跟我聊上几句,直到六点钟收拾东西走人。
日子过到四月份,空气逐渐变得温暖清甜。白色婴儿床,绗缝出德雷斯顿图案的白色小罩被,纱帐,摇椅,小衣橱,换尿布的桌子,兔子、小狮子、猩猩、老虎、长颈鹿和河马玩具,渐渐的放满了整个屋子。我长时间的坐在那间房间里,看着墙上的图画想象,将要生活在这个房间里的小宝宝会是怎么个模样。有的时候,甚至会把着围栏看空空的小床。偶尔Lyle也会加入进来,跟我做一样的傻事,默不出声的看上好一会儿,好像裏面真的睡着个小孩子似的。
产前检查仍旧是一个月一次。虽然我觉得自己又笨重又浮肿,但医生每一次都说我体重增加的有些慢,提醒我注意饮食,还做了额外的几次超声波检查胎儿是不是在正常发育,总算我的Caresse长得挺好的。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验出来贫血;不断涨大的子宫压迫到我身体里某条神经或是某根血管,做有些姿势的时候会突然心跳很快,甚至觉得心悸;激素的变化还让血管变得异常脆弱。
四月的一个晚上,我换好衣服准备跟Lyle去一个酒会,突然觉得鼻子里有东西,抽了条纸巾擦了一下,大滴大滴的血从鼻子里涌出来,沾到衣服上,落在更衣室的地板上,怎么也止不住。他抱我到床上,叫Damala拿来湿毛巾敷,又打电话叫了医生。因为刚刚验过血,医生到了之后,看过最近的一张验血单说没有大碍,只是伤到毛细血管所以出鼻血而已。我换了睡衣,鼻孔里塞了一团棉花躺在床上,他坐在床边陪我,但身上仍旧穿着出门的衣服。
“我没事了,你自己去吧。”我跟他客气。
“乖一点,早点睡觉,不用等我。”他亲了亲我的脸颊,回答。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走了。
半夜里,我被嘴裏腥咸的味道弄醒。鼻血又在不断的涌出来,白色枕套上已经殷红的一滩,我赶紧扬起脸,血流到喉咙里,咕咚咕咚的咽都来不及。Lyle还没回来,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伸手到床头柜上抓过一大把纸巾捂住鼻子,加了件衣服,出去叫醒Damala,瓮声瓮气地对她说:“对不起,吵醒你睡觉,麻烦叫辆车子陪我去医院好吗?”
其实急症室的医生也做不了什么,孕妇不能用大剂量的维生素K止血,确定鼻窦没有异常之后,给了我一个冰袋绑在脑门儿上。快三点的时候,Lyle也来了。我不想跟他讲话,他问我怎么了,我说很累了,而且头晕。四点钟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的车子泊在医院门口的路边,司机窝在驾驶座上睡觉,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违章停车的罚款单。